端木临风道:“够了,你不用说下去,我找不到王伯当,就让王伯当来找我!——各位兄弟,请乌衣酒肆的四位俊杰到府上坐坐。”
端木临风带来的人当中除百丈和尚、霍三公外,多是宵小之辈,眼见花云裳、王小琥武功了得,若是单打独斗,自己必定不是对手,倘若都不出手,又未免折了自己名头,但听端木临风一声令下,已有两个大汉奔上前去,却是直奔苏眉姑去的。
苏眉姑出身深闺,武功微薄,见那两个大汉来势凶猛,一时没了主意,只听王小珀叫道:“眉姐姐,小心!”飞足踢来,却见当中横出一根青竹棒,只在他的脚踝一绊,就将他绊了一个跟头,正是霍三公出手。
而这时,苏眉姑已被踢中一脚,身体摔了出去,顿觉浑身酸痛,刚要起身,两个大汉又齐齐扑到,苏眉姑见他们面目狰狞,直将双手乱抓。两个大汉冷笑一声,一人擒住她的一条手臂,将她拖到端木临风身旁。
王小琥待要相救,却已被百丈和尚缠上,百丈和尚刚才一败,心有不忿,便欲与王小琥再战一场,分出真章。其余众人却将花云裳团团围住,因惧她手中绣花针,一时却也不敢动手。
端木临风按住苏眉姑肩头,朗声道:“就凭你们几个,今日休想从我手中逃脱,还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
王小珀道:“想叫我们投降,门都没有!”
花云裳道:“不错,咱们今日宁可死在此处,也不能屈于淫威之下,坏了乌衣门风!”
正说着,先前说话的黑面大汉提着一面六角铜锤朝着花云裳气势汹汹地砸来,花云裳侧身一闪,他的铜锤便落在一张方桌之上,啪的一响,方桌顿时四分五裂。接着,郭世昌、郭世盛挥动铁拳也向花云裳打来,花云裳兜头避过,反手拍出两掌,正正打在二人小腹之上。
端木临风摇着折扇,看着店内战成一团,却不动手,他虽令众人一拥而上,活捉乌衣酒肆之人,但自己却不愿背负以多欺少的恶名。却见此刻门口忽然出现一个落拓人物,大约二十七八,一袭油腻腻的白袍鼓荡在风雪之中,他的身材颀长,面容却是清癯,腰间悬挂一柄长剑。
那人侧立门口,抬眼望着灰蒙蒙的天,对店内的景象恍若无闻,端木临风心中一惊,却不言语。
王小珀先前被霍三公的青竹棒绊倒,起身与他拆了十余招,越来越觉力不从心,丐帮的打狗棒法名震天下,霍三公只习得三四层,对付像他这种角色已是绰绰有余。但见青竹棒迎面劈来,王小珀飞足踢向霍三公手腕神门穴,霍三公手腕一沉,青竹棒倒转,勾住王小珀脚踝,向外甩去。
王小珀只觉身体一轻,已向门外摔去,眼见将要撞到门口那人,堪堪触及那人衣裳,那人却只轻轻迈出一步,便避过王小珀一撞。王小珀整个人落在门口的青石路上,登时鼻青脸肿。
那人竟似浑然不觉,依旧抬眼望天,王小珀只觉此人冷漠非常,不由大为恼怒,起身便要大骂,但一见到那人面容,不禁失声叫道:“谢大哥!”
花云裳听得“谢大哥”三字,不禁浑身一震,抬眼望去,却不觉黑面大汉举着铜锤已从她的身后砸到,只听一声闷哼,黑面大汉已经倒地,喉咙鲜血汩汩涌出。
众人一惊,以为白日见鬼,但见那人已经入店,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望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他的剑已经解下,放在桌上,一动未动。但端木临风却知,他的剑已经动过,而且一剑刺穿黑面大汉的喉咙,速度之快,当真平生罕见。
他的剑动过之后,又归复平静,就像他的人一样。
王小珀奔入店内,喝道:“我谢大哥回来了,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不滚蛋!”
王小琥一听,不禁精神陡涨,呼呼两掌,拍向百丈和尚,将他迫退半步,接着飞起一个连环脚,又将百丈和尚迫退三步。百丈和尚见到那人步入店内,又听王小珀叫他谢大哥,已经大概猜出他的身份,根本无心再战。
此刻,端木临风已经上前,向那人作了一揖:“敢问阁下可是忘言堂的谢少侠?”
那人望着窗外,半晌才回过神来:“我喜欢清净。”他的声音轻得就如一片云彩,可是自有一股威严,令人闻之胆寒。
端木临风见他答非所问,心下已是十分不快,可是他的不快很快便被不安取代,因为他要开口说话——这本是平平无奇的一件事,他每天都在做,但如果说话的对象是他眼前坐着的这个人,他便不得不小心了,因为对眼前这人说错一句话,随时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谢少侠,在下正在处理一件要事,如有打扰,请多见谅!”
那人又不言语,端木临风站在一旁忐忑不已,他是“开隋九老”中鱼俱罗的徒弟,又在江湖闯下偌大的万儿,但面对眼前这个人却没有半点底气,他注视着那人的脸,想从他的脸上读出他的喜怒,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
他脸上唯一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他忽然起身,他的剑已经抽出,端木临风一惊,却觉他的身影从他身旁闪过,片刻便又回到自己位置,继续望着窗外。
店内一寂,没有打斗的声音,就连呼吸的声音也停了下来,仿佛时间就在这一刻凝滞。端木临风带来的一十三人,已经全部躺在地上,除了被花云裳缝了嘴巴的张屠户,其余之人的喉咙正往外面汩汩涌着鲜血,即便是百丈和尚和霍三公这样的高手也不例外。
一剑穿喉,一剑毙命!
端木临风面如土灰,若不是他极力隐忍,他恐怕早就疯了!
坐在他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而是一个魔!
沉寂,沉寂,那个魔忽地开口:“还不走?”
端木临风夺门而出,却与一人撞个满怀,端木临风抬眼一望,叫道:“五爷!”
来人正是扬州首富张季龄的幺子张季坚,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道士,左手执着拂尘,右手却抓着一个纤弱少女的肩头,那少女衣着单薄,略施粉黛,透着一股小家碧玉的气质。
苏眉姑、花云裳、王小琥、王小珀一见,不禁惊呼:“小妹!”
王小珀道:“快放了小妹!”
那少女见到那人,叫了一声:“哥哥!”
谢秋白道:“放了我家小妹。”
张季坚道:“谢秋白,你姓谢不姓王,我们张家与王家的事,劝你不要插手!”
谢小妹道:“乌衣王谢,本是一家,何况你们擅闯忘言堂将我掳来,还指望我哥哥能够放了你们吗?”
谢秋白站起身来,端木临风不由退了一步,那道士却扣住谢小妹的喉咙:“谢秋白,要你妹妹活命,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王小琥道:“青木道长,你也是江湖成名人物,以一个弱质女流作为要挟,难道不觉得惭愧吗?”
青木道长面颊发烫,显是王小琥的话刺中他的心事,也令他一时下不来台,不禁喝道:“道爷的事,还轮不到你这毛头小子教训!”拂尘一挥,一张方桌翻飞出去,直直压向王小琥。
王小琥奋拳一击,却被那方桌的劲力震出三尺,砰的一声,方桌落地,竟是丝毫无损,端木临风道:“王小琥,这是青木道长手下留情,否则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却见一个锦衣少年奔入店来,端木临风忙与他作了一揖:“苏二公子!”
张季坚道:“毓芳,你却怎么来了?”
苏毓芳道:“甥儿再不来,只怕一条性命就此断送了!”
张季坚听他说得郑重,忙问:“到底怎么回事?”
“甥儿身患重疾,多少名医全都束手无策,于是便往金陵求见这位谢姑娘。”说着,往青木道长手中的谢小妹一指,“这位谢姑娘号称菱花神女,医术高超,一枚菱花针敢向阎王手中要人,普天之下除了她,再也无人能够医治甥儿的重疾。不想,等甥儿赶到忘言堂之时,谢姑娘已经不知去向,听一个被点了穴的老妈子说,谢姑娘是被五舅掳走了,甥儿便急匆匆地赶来了。五舅,你素日最疼甥儿了,你便放了这位谢姑娘,让她救甥儿一命吧!”
谢小妹不禁望向苏毓芳,见他虽然面容装得楚楚可怜,一双秀目却是神采飞扬,狡黠之中又带着一些俏皮,哪有半点身患重疾的样子?
“毓芳,你患的是什么病?”张季坚素知这个外甥诡计多端,是以对他的话却也将信将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