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我说不在做‘鸡’。也许是看在我带来季溪羽的份上。
餐桌上多了两把我们的椅子。
这一次坐在餐桌前,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悸动。也许,那份执着的热情已经因为那残酷的冷漠,而渐渐淡然了吧。
这顿晚餐吃得极为淡漠。几乎没有人说话,排除夙雄和廖淑敏不说。夙希柔从我回来就一直沉着脸。有着琢磨不透的戒备。
只有赵寒欣给她夹菜的时候,她才勉强笑一笑。夙紫苑一直缠着天阎澈,笑得像个孩子。不停的说哪个她爱吃,哪个不爱吃。他则微笑着倾听,然后不着边际的问上一句,“你和林萱是双胞胎,你们的喜好一样吗?她喜欢吃什么……”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坐在他身边的我还是听见了。夙紫苑沉默了。不再说话闷闷的吃着东西。
天阎澈抚了抚她的头,算是安慰。随手夹起她最爱吃的辣子鸡肉放在她碗里。然后看看我几乎都没有动过的米饭,又夹起两块辣子鸡肉放在我的碗里。
我错愕的看着,他的笑容倒是温婉如水,只是,再我看来依然像狼!紫苑怒视我好一会。又说不出什么。
赵寒欣为了缓解尴尬。也给我碗里夹了几块排骨肉。姐夫关心小姨子,没有错。
我没有说什么。看着碗里的血一样腥红的肉好一会。
天阎澈试探的问:“不喜欢吃肉?!”
我没有回答,胡乱的夹起一块就往嘴里塞。一块接着一块。如同饿极了的小兽,吃相狼狈而滑稽。
坐在我身边的季溪羽默默的看着我,最后忍无可忍我这种鲸吞的吃法。
将盘子里剩下的肉全部夹进自己的盘子里。然后为我盛了碗清淡的菠菜汤。
我几乎感动的热泪盈眶。
勉强喝了几口。我就什么也吃不下去,气氛尴尬的如同猫和老鼠共同给黄鼠狼拜年一样。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匆匆结束这顿不和谐的晚餐,各回各的房间。
夙希柔和赵寒欣先回了他们的卧房,夙紫苑也缠着天阎澈回房。
临走前他竟高调的喊出一句“没结婚就不能住一起!”
我愣愣的看着他,怎么感觉这么像是某种警告呢!宽大到寂寞的客厅,最后只剩下我和季溪羽。
黑暗将一切包裹得近乎完美,唯有电视剧发出突兀的光亮。将坐在电视跟前的我照得惨白。
“为什么不开灯?”季溪羽坐在我身边。看着我的侧脸。带着一丝心疼,我不想说话,连呼吸都尽量减少,他温柔的摸着我惨白的侧脸,另一只手隔着衣服捂着我的肚子。紧张的看着我,“是不是很疼?”
我没说话。只是将自己缩成一个团。屈膝紧紧抱住自己。哼都不哼一声。
季溪羽宽大的手掌,不住的按摩着我几近痉挛的胃。“为什么要吃呢?你明知道你根本无福消受那些东西。”
我还不说话,却有温热的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
呵,我发现我总是哭……
季溪羽心疼的抱着我。隔着衣料我都可以感觉到,他的手很暖。
“我给你讲笑话吧,听听笑话就不那么疼了……”
我继续沉默。任由他自顾自为我抚着肚子,讲着自认为可乐的荤段子。
“一80岁老头娶了20岁的小姑娘后,他的好友说:“真是委屈了人家姑娘,你都可以做她爷爷了。”老头很不满:“我更委屈,她爷爷比我小两岁,可我还得装孙子!”是不是很好笑?”
我看着他,下唇咬得微紫。
强忍着胃中翻腾的灼痛感,撤出一抹淡笑以示回应。他依然胃我揉着肚子,我们就在沙发上依偎着。电视屏幕发出惨白的光,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静静的靠着他的肩膀上,慢慢的放慢自己的呼吸。
干涩而暗哑的声音在无人的午夜听起来格外深沉。
我忘了那个故事我有没有讲完,他有没有听。
我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很美,却很悲伤的梦。
我记得,那个故事是这样的……
“有一个女孩,她出差,一去无回。
他的男朋友辗转很多城市寻找,几乎花光了所有的积蓄。
偶然在马路上,他看见了她。没错,是她。
嘴角上有一样的痣。她身边有他。她笑的很甜,她看起来很幸福。
她笑着从男人身边走过,并没注意到眼角泛泪的他。
男人自言自语的说:你幸福就好。我不打扰了。”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我的梦醒了,然后便再也无法安睡……
无垠的黑夜。黑暗将其包裹,没有多余的粉饰。寂寞得如同一个看不到尽头的笼子。
仿佛很大,却又走不了多远。
我从床上爬起来,胃部的疼痛感已经消失,却给我留下了很大的阴影。不,应该说又再次提醒我那个阴影。
我本就是惊弓之鸟,不用任何实际的刀剑,只要一点点恐吓,我便会从空中陨落。
坐起身,再也睡不着。便去窗边抽烟。我驾轻就熟的在黑暗中摸索,打开三楼我曾经的房间。
依然那么凌厉甚至惊悚,一开门带着一股子颜料味。
打开窗,坐在窗台上,将赤裸的双脚垂在冰冷的空气里。我吸了吸鼻子。呵了口白色的哈气。这里果然比北京要冷得多。
点燃一支香烟,然后看着那一点橘色的火红在黑暗中明灭不定的闪烁。
狠狠吸了一口,将那股子烟雾吞进肺里,然后缓缓的从鼻子吐出来。手指早已冻僵,却依然维持着夹烟的动作。
我笑,在黑暗中露出一口茭白的牙齿。如同几饥饿的小兽看见猎物一般,森森锐利。
微凉的空气中,忽然感觉身后窸窣的开门声。
不用回头我都是知道是谁。
他走过来,二话不说上来将我叼在嘴里的烟抢下来在窗台按吸。
手指掠过鼻翼那一刻,我闻见他手上那清淡好闻的ARMANI香水的余味。那淡雅却又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如同毒药一般,只要沾染一点就忍不住想吮吸更多。
如此可看出这个男人强势却又高贵的品位。内敛却又张狂的血性。
我神经一僵,季溪羽从来不用这个牌子的香水啊……
我猛的回头,对上一双幽蓝且深邃的冰眸。森寒的眸光仿佛隐藏腥风血雨般的力量。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天阎澈双手撑着窗台,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夜色下,我看不清他晦暗不清的脸,却依稀感觉到他近乎冷酷的笑。
我缩了缩脖子。果然像只狼!而且是只笑面狼!
我对他回已浅淡的笑容。犹豫了半天,故作冷静的叫了声“姐夫……”
听见我的话,让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原本噙在唇边的笑意顿时失去了温度。
我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
难道,是我叫错了?应该叫二姐夫?
是够二的!
天阎澈不说话,我也尴尬的笑了笑。最后觉得笑容太过苍白还是敛住。我看着墨黑色的天幕,不住的寻找这死寂中的绚烂。
没有。一颗星星都没有。就连人造卫星都看不到。
有的只是那令人眩目的黑。一眼望进去,就像一个永远望不穿的洞。而我们就被困其中,挣扎无力,深陷其中。
“结局是什么?!”他突然说。
“啊?!”对于他突然的话我又惊又喜。却又一头雾水。
他看着和我同一片有空。是那么专注。仿佛也在探寻黑暗的出路。
我看着他,透过他的瞳孔望着映在他眼中的那片冰蓝色的夜空。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他眼中的风景是有多美……
他说:“你讲的那个故事,结局是什么?!”
“故事?!”我给季溪羽讲得那个故事?他怎么会听见……
他无奈的冷笑一声。冰蓝色的眼眸将我完美的装进去,浅笑一声,“你睡着了,讲着讲着你就睡着了。没有说结局。”
我怔了怔,暧昧一笑“你偷听啊!真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咳咳咳。”我清了清嗓子,然后顿了顿“我上次讲到哪?!”
他闷哼一笑。眼眸中流露出浓浓的愉悦“讲到,女孩的男朋友自言自语的说:“你幸福就好。我不打扰了。”
我点了点头,想着那个有些淡忘的结局。“其实男人不知道,女人是刚从精神病院出来所以才开心。而她一直念叨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而那个男人只是她的看护。”
“完了?!”
我认真的点了点头,风拂起我额前的碎发,凄美一笑“这就是结局。很美是不是?”
“美?”他顽劣一笑,带着不自觉的嘲讽“我觉得很傻!找了她那么久,只因为她身边站着别人就转身离开?他妈的就是傻子。”
我忍不住一怔,真没想到他这么文雅的人还会爆粗口。不过,倒是非常野性……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我玩味的口吻,带着几分不认真。
他看着我,狭长的眼眸眯成危险的弧度“第一,没有如果。第二,真的是我,我抢也会把她抢回来。我想要的,就是我的……”
我看着他,心中赞叹。他这是强势?这都他妈赶上强盗了!
我笑了笑,极为淡漠,“如果她死也不跟你走呢?”
天阎澈笑了,带着一丝嗜血的凶狠,洁白的牙齿,在黑夜里像极了野兽,森森锐利。让我又忍不住想到了狼!
他说,“是尸体我也无所谓……只要是我的就好。”
那一天,我们聊了很久。直到天蒙蒙亮时,我才浅浅睡去。
接着,我做了一个可怖的梦。
梦魇中,我被一群野兽追赶,我不住的奔跑。最后却撞进野兽的怀抱。
黑暗中,我只看见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泛着危险的光芒。森白的獠牙对我微笑。我看见它以狼的形态逼近我。它在吞噬着什么,口中不住的咀嚼。
我低头一看,它正在撕咬一具尸体,头颅滚落在我的脚边。我看见了与我相同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