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特别在乎的人忽略,会很难过,而更难过的是你还要装作你不在乎。
婚礼在议论中结束了。
我再没有留下的理由,可我却贪欲的想赖着不走。静静的坐在三楼的窗台上。双脚凌空感受着空气的缠绵。
夏风温和而迅疾的穿过我的身体,掠过我的发梢抚摸我苍白的脸庞。如血的夕阳,如同一道溃烂的伤口,鲜血淋漓,猩红余染了黄昏。
我从来不知道,在这钢铁铸造的森林中,还能看见这么美的落日夕阳。
看着这一片浓烈如血的天空,那种死亡般的绚烂,被天空完美的诠释,一天又一天,一次又一次。
美到惊心动魄。
黑夜降临,不知不觉我竟被染上了灰暗的颜色。
看着自己发烫的肌肤。极不情愿的从窗台上下来,从不曾开封过的行李箱里拿出晒后修复霜,冰凉的液体涂在灼热的肌肤上,竟有着超乎疼痛的刺激。
这算不算自残呢?将自己赤裸的暴露在阳光下,然后享受这种灼热的疼痛。
我又忍不住自嘲,就算自己再怎么折磨自己,也不会有人因为心疼来阻止。
这样一遍又一边的试验,还不够吗?
手机屏幕不断闪烁,幽暗的空间里,只有那一点幽蓝的亮光,折射出我的影子,是那么孤寂,如同徘徊不前的巨兽,孤零零的躲在黑暗里,痛了,就自己舔伤口。
我笑了,笑得近乎诡异。
为什么,明明是在自己的家里,为什么,我同样孤单而寂寞。
看看手机上不断变换的时间,不知不觉以是深夜。难怪安静得近乎死寂。
推开门,熟练的在黑暗中行走。
打开厨房的灯,橘黄色的灯光打亮餐桌上未整理的餐具。暖黄色的灯光把寂寞包裹,套上华丽的外衣,不在那般赤裸。让人无法接受。
走进餐桌,看着那一个个精致的餐盘,幻想着里面曾装着怎样美味而精致的佳肴。
细数每一把椅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期待,会不会恰巧空出来一把,是自己的位置。
正位是夙雄的。他的右手边第一把是廖淑敏。再旁边是夙紫苑的。左手边第一把是赵寒欣的,再旁边是夙希柔的。数到最后,我近乎惊喜的发现最末的位置有一把空椅子。
我小心翼翼的将它拉出来,然后稳稳的坐下,嘴角不住上扬。仿佛这顿晚餐我也有品尝到一般快乐。
“三小姐,这大半夜的,您咋坐在这疙瘩了啊。”黑暗中,保姆张妈抹着手上的水渍,带着一口浓重的东北腔问我。
我甜美一笑,没有回答。
张妈一怔,竟突然冒出一句,“三小姐真好看。”
我又笑了。笑得淳朴而直接。不带任何情愫。这就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吧,很美……
“俺刚收拾完客厅,这餐桌没收拾呢。您是不是饿了?晚上吃饭也没看见您。您要是饿了说想吃啥,俺给你做。”
张妈是个实在人,说话虽然粗俗,却中听的很。让人忍不住亲切。
“不用了,张妈。我就是想在这坐会。”这里让我感觉温暖。
张妈憨厚一笑“这冷板凳有啥好做的啊。”
“很舒服,很安心。”对于这种温暖,没有谁是能感同身受的。“你不懂。”
坐在这里,我才感觉到自己回家了。漂泊的灵魂仿佛不再悬空。有了着地的真实感。
张妈看着我眼神忍不住发怔,在她黝黑的瞳孔里,我看到一张美丽到惊艳的脸。带着甜甜的笑容。开心得如同长不大的孩子。
“呵呵,俺是粗人。是不懂。反正俺天天坐,是没坐出安心来。”
“等等,你说你天天坐这个位置?”我刚刚落地的心,又悬了起来。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刚刚凌空旋起,却很快坠落。然后,碎了一地。再也拼凑不起来。
张妈憨笑着点头。又说了什么,我却听不见了。
原来,一切不过是我的一时大梦。
天还没亮就醒了……
也许,这个家真的没有多余的位置容下我了。
“张妈啊,你先去休息吧。餐桌我来收拾。”我靠在椅子上,仿佛抽空了所有力气,连灵魂都感到疲惫。
张妈不解我的喜怒无常,试探的想看清我的表情,却因光线太暗,而不得不放弃。“还俺来收拾吧。这是俺的工作。怎么能让您干呢?”
“您就让我做吧。”看着橘黄色的暖光,我忍不住抱住自己单薄的身体,眼泪濡湿耳发“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灰暗的天空,云层不住翻滚,如同焦躁不安的巨龙,不住挪窜着身体,飞舞中却又难脱天空的桎梏。雷声大作,如同它绝望的呜鸣。
冰冷的雨点子就这样奋不顾身的砸下来,如同用灵魂演绎的舞蹈,摔碎了身体,却依然奋不顾身。
一个人独坐在彻天大厦的最顶楼,深蓝色的眼眸带着戏谑的神态,看着豆大的雨点敲打着落地窗,任由身体撞碎,留下那一幕挣扎的绚烂。
雨天的阴霾让黑暗变得分外浓重,男人完美的隐藏其中,看不清带着怎样的表情,隔着冰冷的空气,却可以感觉到他危险的笑意,犀利明亮的眼眸中,带着一抹狡黠的深思。
“真美……”一声微不可闻的赞叹,连他自己都知其中带有几分真情。
深邃的目光看着挂在对面墙上的壁画,然后又流转天边。
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笑意更深。眼底一片皆是一片似水的温柔。
忽然,红木门发出沉默的响声。
门外有人恭敬的问“天总,我们已经将夙小姐带来了。”
天阎澈笑意讪讪的敛住,慵懒的打呵欠,低沉而富有魅惑的磁性嗓音带着一丝挑逗的性感“让她进来。”
门被人粗鲁的推开。一个身穿紫色晚礼服的女人毫不考虑形象的怒视着眼前的男人。
娇小的身体下带着倔强的灵魂,单纯到有些稚嫩的脸庞,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可爱。玉墨一般的长发,垂直的披在肩上,如同一道美丽的风景,让人忍不住想要探手把玩。
葱白的手指不住的在胸前打结,明明已经很害怕了,却依然倔强的怒视着男人。
天阎澈用审视猎物一般的眼神看着她,眼中的柔和不着边际的流放,取而代之的是是有所思的失望。
他不说话,双手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细长且均匀的手指附有节奏的在桌面上敲打,声音冰冷而沉闷。如同不满的小兽,愠怒闷哼。
夙紫苑看着他,不知怎么的,有种莫名的压迫感。感觉空气都变得稀薄。如同深陷沼泽,想奋力挣扎,却不想越陷越深。
“你……你凭什么拿走我的画!”她的声音带着微弱的颤抖,如同要哭的孩子,有着单纯的可爱。
天阎澈好笑的看着她像孩子一样的反应。唇角微微提起,危险中带了一抹戏谑的意味,“你说的是这幅画?!”
错过她的身子,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幅美到绝伦的图画。
夙紫苑缓缓回头。一抹讶然出现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她没想到,他这个堂堂彻天集团的总裁竟然会把她的画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心里说不好是什么滋味,又气氛又惊喜。
“你为什么要拿走这幅画!在画展上不是都跟你说清楚,唯有这幅画不卖嘛!”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势而霸道的人。
在她的画展上,他一直站在这幅画跟前,仿佛被粘住一般,一动不动。当她过去询问时,他第一句话却说“这幅画,我要了!”
霸道而毋庸置疑的口吻。让她有些恼怒。细心的告诉他,画展上所有的画都可以出售,唯独这幅不行。
他却冷然一笑,那笑容仿佛听见了一个最好笑的笑话。当然,他认为是笑话。就真的把它变成了笑话。
当他派人把画大摇大摆的搬走时,只扔给她一张黑紫色的名片,笑容温柔中带又不可捉摸的危险“记得来向我拿钱。”
天阎澈看了看窗外的天空,笑容随着雨后天晴的阳光而变得灿烂。
他眼神温柔的望着那副他‘抢‘来的画。仿佛在凝视自己深爱已久的人。“我喜欢。”
只要是他喜欢的,没人敢说不。
这是他的规矩。他为别人定的规矩。
夙紫苑气的跳脚,却因为他温柔而神情的眼神而感到心跳加速。
他说的喜欢,是喜欢她画的画,还是画画的人呢?
天阎澈的视线依然凝视着她身后的画,忽然很精怪的问“你画里的这个人,是谁?”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见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如同着了魔般的迷恋。
对,就是迷恋。
如吸毒的人对毒品的迷恋,嗜酒的人对酒精的迷恋。寂寞的人对烟的迷恋。男人对女人的迷恋。
他不敢想象画中的人拥有怎样美丽的侧脸,不敢想象她的笑容会是怎样的夺目。
仅仅是一个向阳的背影,就已经将他深深迷惘。他不知道,他已经掉进一个迷局。而踏入局中的第一步便以走错。
夙紫苑顺着他炙热的视线也望着那副单调却绝美的素描。她微笑,带着骄傲。“是我,另一个我。”
天阎澈讶然。看着夙紫苑背影的摸样,确实有几分相像。
可是,总觉得又根本不像。总觉得她缺少了什么。一种他迷恋到痴狂的东西。
多年后,每每想起此时此刻的场景,他都悲凉的感叹“……原来,从头到尾错的只有我。”
天阎澈起身,从身后突兀的抱住夙紫苑,精致的轮廓带着不易察觉的伤感,温柔中带着试探他说“我爱上这幅画了。”
夙紫苑一惊,强烈的男性气息将她包裹,她想挣扎却被他强大的气场牢牢禁锢。从来不曾这般近距离接触过除了父亲以外的任何男生,对于爱意懵懂的她,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停止。呼吸变得灼热难耐。
她只当这是他另类的告白。却不想,他的目光只有凝视着这幅画的时候才是温柔的。这份温柔的初衷,根本不是她。
他搂着她,任由雨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将他们穿透,照在影子上,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他说“你这幅画想表达什么?!”
她笑“希望,你看,她的面向阳光坐在窗外,迎接的是希望。”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然后脑海里突然浮现两个字:挣扎。
他认为,画中的人。正在挣扎。
她想要碰触什么,却怎么也逃不开身后暗沉的影子。那光后藏了什么?
他这样想。却还不知,藏的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