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蓝罩,暗夜无语。“寒澈已经失踪好几日了。”
“哦?可是随希图回了主城?”冷希举起茶盏轻啜一口,不为所动。
“倒也不是,秋藤同他一起来的,要走也该是带了一同走,秋藤如今还在城内,以寒澈为人,断不会丢下自己的同伴的。”
“随他去吧,虽是归属于我,毕竟是圣子的人,回去也是应该。若不是我们猜想这样,那是最好。”冷希放下茶盏,起身行至窗前打开窗棂,放眼整个雪域皇城,因爱清静并没有布置一个守卫在近处,整个皇城竟似没有人气般。冷希负手而立,似看见雪花中九阳在朝自己微笑。
“没事了就退下吧。”
“是,影子告退。”影子转身出来,带上殿门。又看看殿门,似能看透什么般,这孩子,终是不一般了些,如今这般,怕是又要背离绮云的初衷了罢。罢了罢了,只要能对夺位有好处,过程是怎样,那又有什么所谓呢。影子摇摇头,举步而去。
蓝语嫣已在这个偏殿困了许久,门外有术法高超的血月狼骑军侍卫守在门外,一贯自傲的遁术在此时似是没了用武之地。蓝语嫣想着情报没法投递出去甚是着急,也试了不少手段,终是被门外侍卫一一识破。
蓝语嫣百无聊赖,听得殿下这几日为了九阳远嫁的事萎靡不振,心想这正是一个机会,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便要再耍了手段逃出去。思忖半日,便开了门对门外侍卫道:“我一介女子,也困了好些时日,这身上都臭了,你们这哪里有女子,劳烦大哥你借点女子常用的澡胰或者香料行么?万一没有,皂荚也行,哦,对了,麻烦水烧热点……”
说了一串,那侍卫线条刚毅的脸上却是没有变化。蓝语嫣一时气急,“你……你……你……到底听到没有?”那侍卫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对蓝语嫣的一切均是置若罔闻。
蓝语嫣一时憋气,端地站在那侍卫面前就将前襟开了,扯去给那侍卫看,“你看看你闻闻,好歹我也是个女孩家,穿这么脏的衣物,从来都没有过的……”那侍卫从没见过哪个女子这般放荡开放的,终是脸红,囧得直往后退。
“咳咳—”忽听得背后有人来,那侍卫单膝下地,“殿下千岁!”
冷希摆一摆手,那侍卫归于门口重又站直。
蓝语嫣一回神看见如天神莅临的冷希,才几日不见,他额间的紫印竟又深了几成,似还氤氲着淡淡的紫光,这个人,怕是功力又精进了几成吧,如果猜的没错,应该是已经到了紫级灵动者的地步了吧。蓝语嫣正疑惑冷希如何会来这里,且还是一人,却惊觉冷希的目光偏离开去不看自己,蓦地一窘,忙将衣襟拉起来。
“蓝姑娘,今日事多,是本皇子怠慢你了,实在对不住。”
“二皇子客气了。”蓝语嫣抬臂做了个请的姿势,道“二皇子既专程过来探望,定是有事相商,那便进来坐坐吧。”
冷希冰魄般的眼扫了扫门口的侍卫,略带欣赏地点了点头,举步跨进蓝语嫣的房间,也不关门,径直在桌前坐了。
蓝语嫣也顺着坐了下来,她既不是冷希的直系下属,自是比不得跟圣子在一起时的诸多礼节,是以并不在意如今面前之人是二皇子,既要死就死吧,这条命早该在那日窃听消息时便没了,留到今日实乃侥幸。
“这几日住的可还习惯?”冷希兀自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蓝语嫣不语,只是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冷希并不为蓝语嫣的傲慢无礼而恼,他将手中杯盏放下,右手轻叩桌面,环顾了下蓝语嫣的寝房,似是玩味般地自嘲一下,道:“任谁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好过的吧。”冷希猛地起身,带起一阵冷风,“你先歇着吧,我去安排给你准备热水洗浴。”
蓝语嫣看着冷希踱出房门,然后对门口侍卫道:“派几个婢女来伺候这位蓝姑娘,并且让她们把这个屋子整理的干净整洁一些,若再敢对她有些无礼和不周到之处,你们的脑袋就准备送给雪域疾风狼吧!”冷希的眼底寒光闪过。
“蓝姑娘,若你不嫌弃,我让你做我宫殿主殿的侍卫。不知你是否愿意舍弃杀我的念头,做我这方的人?”冷希头也不回地闲步离去。
雪风呼啸,茫茫雪原无边无际。一声火衣的萧让正站在城楼上极目远眺,于这白雪茫茫的一片增添了几许诡异的气氛。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萧让便喜欢在城楼顶上寻一块清静之地,看那无边的雪原,直到眼睛生疼。曾经冷希问过他为什么喜欢这般,下来与九阳和他一起玩不好么?他不语,彼时他已知道九阳心里已然印上了冷希,而自己注定只能默默看着九阳在冷希身边的一颦一笑。
如今,九阳好么?
纵然九阳不明晓自己的心意,只要九阳快乐,哪怕九阳跟冷希在一起,至少是在自己眼前。现在九阳却在别人身边当一个未来会威胁到冷希的人质,而自己竟然无力改变,却还要拦着冷希。
心里撕裂般地疼。
突闻狼骑嘶鸣。
萧让一惊,瞬间便跃下城楼,念了个浮劲的诀,足尖轻点,一个回旋接住从狼骑上掉下来的人。
冷希赶过来的时候,看到床榻上一身血迹的人,眉目轻皱,转身问一边正在翻箱倒柜找药材的秋藤:“寒澈怎么样?”
“还没死真是命大。”秋藤自小与寒澈一处长大,亲如兄妹,陡然见萧让抱来浑身血迹的寒澈吓得不轻,当时便心急如焚险些站不稳,勉力为寒澈号了脉,才知虽是看着严重了些,但也没有伤及要害,多为外伤,这才放下心来。
冷希见秋藤这语气,猜到无甚打紧,便坐下来,眼见萧让依旧垂于一边,便招呼萧让也坐下来。
同冷希九阳三人同桌而坐不是没有过,这下只同冷希同桌而坐,萧让显得有些不自在,终是坐了下来,却也如坐针毡。
“怎么?与我同坐居然此等不自在?”
“不……殿下乃万斤之躯,这样折煞属下了。”
冷希自嘲般冷哼一声,紧抿嘴唇。从何时开始,影子和萧让这两个伴着自己长大的人对自己如此恭谨了呢?
不知道在这冰天雪地里走了多久,身后还有狼群尾随,伺机向自己扑过来,那慢慢暗夜,似永远不会天亮般,他犹记得父亲对自己说的话:“你要是连这群狼都战胜不了,怎能称作我追魂的儿子?”手边虽是临行前父亲递给自己的信号弹,他知道他只要放了这颗信号弹,便会有人来救自己,现在自己又累又饿,他手在信号弹上摩挲几下,突然将信号弹往远处掷去,于天边变成一个黑点然后消失不见。
耳边是父亲的声音:“你要是战胜不了,只管拉响就是,我看到信号弹便去接你,但你若那般做了,从今以后,便不许再叫我追魂一声父亲,我们父子关系便倒此为止。”不,即使死,也要成为父亲那样的英雄,领着血月狼骑军驰骋沙场,保家卫国。
寒澈一路狂奔,身后沿路都有自己斩杀的狼的尸体,还是源源不断有狼扑过来,寒澈手边短匕纵然锋利,一拳难敌众狼,眼看一只狼的血盆大口就要咬上自己的喉管:“啊……不要!”
“寒澈!”耳边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好像是秋藤。寒澈张开双目,入眼是秋藤担忧的神色。他不敢置信,“我……我这是在哪里?”
“醒来便好。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些再来看你。”冷希冰凉的声音自秋藤身后传来,冷希说完便转身要走。
寒澈这才看见冷希和萧让的存在。
“殿下!属下有事要报。”寒澈挣脱秋藤的搀扶,急欲起身。萧让却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寒澈的额头,捏个诀运功探析,突的眼神一个忽闪,“殿下,是幻术。”
冷希点点头,似是早已料到那般。向寒澈道:“你说!”
“属下之前听闻先代落魄皇子流放至此,若干年后重振旗鼓想东山再起,却大多葬生于落月城,我前几日想寻个机会进落月城打探个究竟,居然叫我撞见落月城城主水诉。”
冷希听得“水诉”两字,目光冰针般地射向寒澈。
寒澈一个激灵,继续道:“水诉原来竟是个酒鬼,疯疯癫癫叫着“凌儿”,似身边有个人同他一起那般,时时说话给身边的人听。”
冷希忽地觉得空气一阵波动,往门那边瞧去,却看见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一身黑衣黑斗篷,冷希似是透过斗篷看见影子惊愕的表情。
影子并不言语,走至冷希面前,颔首,“殿下!”便在冷希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冷希见寒澈不再言语,道:“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