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姐聽說嚇得目瞪口獃,半晌作聲不得,眼淚如線條一般掛下。心中思想:方纔喫了兩個饅頭如何便昏睡倒了?我曾看見書上有蒙汗藥迷人之事,必定是了。我看這船家一定是個兇徒,明明把我乾娘謀害了。如今我是個孤身女子,況在這叫天不應的所在,與他爭執,不但枉然,還恐也遭他毒手。我如今拚著一死,看他如何做作·」因叫道:「駕長哥,如今天色尚早,若從下水放船,還好到得荻浦。你送我到家,自然重重謝你。」江七道:「這船被大風暴打過黃天蕩來,不翻船便是天大的造化,這裏離荻浦已有百十多里,今日那裏還到得?日頭已是平西,不到一二十里路,就要晚了,那時弄得前不巴村、後不著店,倘再發起風暴來,越發不好了。這裏離我家不遠,前面就是,我家還有老娘、嫂子在家,你放心!
暫過一夜,明日一早送你回家就是了。」雪姐聽得暗忖道:諒來強他不過,他既是這等說,
且到他家看是如何光景?因說道:「祇是打攪你家不便。」江七道:「怠慢莫怪。」一面說
話,一面加力搖船。
約有十多里的光景,看看到了一個小村落,天已傍晚。這江七把船灣在個小港汊幽僻去
處,說道:「你略坐坐,我到家裏叫我老娘來接你。」說著徑是去了。這雪姐坐在船中如同
天打雷驚一般,想起今早外婆再三留住,原不該執意回來,就是要回,也該等我舅舅同來才
是,如何這般託大。可憐我乾娘,不知如何喪命?父親在家不知如何盼望?我此身看來是多
凶少吉。想到此處,不覺放聲大哭,且腹中飢餓,竟昏暈在船。
卻說這江七,因常干此不良之事,故在這冷僻去處居住。家中還有個娘和第五個哥子就
地滾江瀾夫婦兩口同住。那江二、江四、江六,又各自住開。這就地滾的妻子郎賽花卻有一
身好本事,慣使連珠鐵彈弓,百發百中,又使得好雙刀,舞弄起來數十人近他不得,專會幫
著漢子做這沒本錢的生意,又生得一張好嘴,騙人家婦女們的財物如探囊取物﹔卻有一樣好
處,雖然作惡,卻立誓不害婦女,不犯淫戒,管得漢子頗緊。
這江七一到家裏,便將這謀騙的勾當一一與他娘並哥嫂說明。大家商量,須要如此如此
,方出脫得干淨。計議已定,這江瀾便同他老婆一直來到船邊。看見雪姐哭倒在艙,郎氏即
便下艙扶他起來,道:「許姑娘不要哭了,你不曾翻船,逃得性命便是天大造化。我家小叔
拼命送你到這裏,如今使脫了力,困在床上動彈不得。你快些同到我家,喫些東西,諒來肚
裏也飢餓了。」江瀾也道:「姑娘到我家中權過一夜,明早就送你回家,再不要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