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之争,艾臻遵照皇帝的旨意,却悠然地培养了自己的心腹,正可谓聪明反被聪明误。朝堂之上,赵琪不会丝毫言语,甚至后悔怎么就被皇帝所看中,而徐和,则是能言巧辩,念提拔之恩,处处帮助艾臻。一年过去了,皇帝自然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兴统九年,夏。
这天,是瑈君七岁的生日,艾臻(29)早早地就回到了府里。因为郡主在艾臻心里早已没有了分量,所以瑈君也是让朵珏抚养着,郡主就这么一天天在房里经受岁月的蹉跎,连瑈君也见不上几面。
“父亲!”见艾臻一行下朝归来,早已等候在门外的瑈君很高兴地喊了一声。艾臻闻声看去,顿时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这种笑容,温润如玉,“千面郎君”的艾臻倒是很少对人这样笑着。艾臻下马,就抱起了瑈君,走进了大厅。
大厅的饭桌上准备了各种珍馐,角落里堆满了朝中官员送的寿礼,当然,艾臻是不屑一看的。在座的都是艾臻的嫡系心腹,艾瞻、何思贤、何忠、文枢、程成五人,没有请郑率等人,想必艾臻也知他们为人吧。
艾臻扫视了在座的各位,又低头问瑈君:“你姨母呢?”
瑈君睁着那双大大的眼睛告诉艾臻:“姨母说她不舒服,不能来了。”
“哦,是嘛,那,我们开始吧。”艾臻听到消息有些担忧,不过内心也习惯了公主长病的姿态。
宴会开始,大家争先恐后地送给瑈君礼物,艾瞻(27)的性格,倒是越发地像已革梁王,财大气粗的样子:“乖侄女,你看叔叔送你的,喜不喜欢!”边说着边送上一对**,这做工精美的礼物,想必是艾瞻别出心裁地特地找能工巧匠订制的,否则他也不会拿出手。
瑈君坐在艾臻膝上,接过这对**,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珠仿佛也快变成玉珠了,惊叹道:“哇,好漂亮!谢谢叔叔!”
艾瞻见瑈君喜欢,不免笑了。
“老送这些贵的东西干什么,好看罢了。”艾臻假装埋怨艾瞻道。
“嘿,只要我侄女喜欢,多贵我也得送不是嘛。”艾瞻丝毫不理会艾臻,*着瑈君的头豪言。
众人不禁发笑。
下午,艾臻去朵珏房里探望朵珏(26),朵珏坐在*上,与以往生病不同,这次朵珏的气色明显好得多。
艾臻依旧是坐到朵珏*前,握着她略有冰凉的手,柔声问道:“公主怎么这么不小心,又生了病。”
朵珏没有回答,反而是噗嗤一下笑了,可能又觉得失礼,用衣袖挡住了嘴。旁边的侍女似乎也在忍笑。艾臻有些不明白了,奇怪地望着俩边的侍女,问道:“笑什么呢?”
一位侍女瞥了一眼旁边的同行,走近艾臻,先行了个礼,回道:“恭喜侯爷,公主她啊……是有喜了。”言至此,俩个侍女不禁笑出声来。
艾臻呆若木鸡地看着冲他微笑的朵珏,自从先帝驾崩,朵珏因哀恸过度流了产,身体就一直不好,艾臻也有过再娶一门的心思,此番朵珏怀孕更是让他一时脑海空白,半天才回过神来:“赏!赏!”
“谢侯爷。”俩侍女回道。
艾臻欣喜若狂,不由得亲了下朵珏的脸,这让朵珏的脸马上红了,害羞得道:“还有人在呢。”
俩侍女也是跟着开心,见艾臻亲了朵珏,笑得更灿烂了,识趣地说:“小人告退。”
见屋中没有他人了,艾臻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坐到*上,从朵珏身后抱住她,把头靠在朵珏肩上,朵珏也很开心。
不知过了多久,朵珏思量道:“一定要把这个消息马上告诉**才对,也让他开心一下。”
艾臻闻言,顿时收回了刚刚的欣喜之情,他抬起头,看着朵珏,像是想到了什么,点头道:“恩,这是自然,我马上就派人去禀告。”
朵珏没有注意到艾臻的表情变化,依然往下说:“皇上小时候就嚷着说想看外甥,这下我一定要把孩子平安地生出来。”
艾臻似有所思地听着这番话,应声地点了点头。
这天晚上,皇帝刚收到消息就迫不及待地来到侯府。
“臣恭迎皇……”艾臻欲行礼。
“免礼,免礼。”皇帝根本不看艾臻,急匆匆地去了朵珏房间,儿时的经常探望,皇帝早就对侯府的布景一清二楚了。
见皇帝疾走过去,管家对艾臻说道:“侯爷,看把皇上乐的,比您还高兴呢。”
艾臻不免一笑,伸了个懒腰:“他们姐弟情深,我可要去休息了。”
管家一惊:“啊……皇上还没走呢。”
“让他们聊吧,聊到明天还不一定呢。”艾臻又打了个哈欠,往自己卧室走去。
朵珏房内,皇帝和朵珏姐弟二人在里面聊天。
“让我听听是个男孩还是女孩。”皇帝调皮地把耳朵凑到朵珏肚子边。
朵珏一下把皇帝推开了:“男人怎么都这样啊,还没生呢,怎么知道是男是女。”
皇帝呵呵地笑着:“当初父皇可盼着抱孙辈呢!”
朵珏听着这句话,神情不免得有些低落,皇帝也自觉语言欠妥,向朵珏撒娇:“对不起皇姐,你有什么气,向我撒好了。”
朵珏笑了:“多大了啊,你是皇上,我怎么可能向你撒气啊。”
“朕是皇上,你是朕的姐姐啊,从小到大,也就你对朕最好了,你就算打朕,朕也不还手啊!”皇帝笑言。
朵珏也是笑着,过了一会,朵珏提到:“你啊也什么时候让我抱抱外甥啊,皇子什么的,父皇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皇帝今年十八岁,艾臻早就为皇帝选了几位妃嫔,只是皇帝对艾臻不满,未曾*幸过这几位后妃。
皇帝想说他对艾臻的意见,看了看朵珏的脸,却又收了回去,只是敷衍地点头而已。
聊至深夜,皇帝才回宫。
次日见艾臻,皇帝整个人的态度像变了一番似的:“侯府的药材没有皇宫里的好,不如就让几个御医去侍奉长公主。”
艾臻不以为然:“谢陛下好意,不过臣府中有跟随公主多年的专用太医,医术不会差,所以陛下不必兴师动众了。”
皇帝对艾臻的回答自然有些不爽,不过碍于朵珏的面子,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待艾臻要离去的时候,皇帝握着拳头,看着桌子,像是憋了很久说出的一句本不想说的话:“请姐夫好好照顾姐姐。”
姐夫这个称呼,不知从什么时候就不再听到了,此番为了朵珏,皇帝也是放下了架子。
艾臻依旧微微一笑,揖礼道:“臣遵旨,不过公主怀孕辛苦,臣只是一介侯爵,怕侍奉不好公主。”
皇帝猛地怒视着艾臻,手中的拳头紧握得摇摇发抖,艾臻的眼神像是嘲笑地、不屑地看着皇帝,不语。二人对视良久,皇帝的紧握着的手还是放开了:“诺侯劳苦功高,朕自当封赏。”
“谢陛下。”艾臻谢恩离去。
待艾臻离开后,皇帝不甘地说道:“传旨,晋诺平侯为‘诺平公’。”
“臣遵旨。”一旁的侍诏赵琪应道。
晚上,书房。
何思贤对艾臻说道:“陛下对公主之胎如此珍爱,恐别有用心否?”
艾臻笑道:“又如何,纵使他另有企图,那孩子总姓艾。”
何思贤亦笑:“公足智多谋,非常人可比。”
艾臻喝了口茶:“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今年再以我的名义,放一次粮给贫民。”
“是。”
谈话间,外面有了蛮大的动静,艾臻与何思贤出去看看。
原来是艾瞻在外面被几个官员宴请,醉醺醺地被人送回来了,艾臻有些生气,把他叫到了书房。
何思贤关上门,艾臻见艾瞻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怒扇了他一个巴掌:“这些年,你看看你自己,什么德性!”
何思贤劝艾臻不要生气,艾臻不理会他,继续责骂艾瞻:“你身为朝廷重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都收了那些无事献殷勤的小人多少好处,就不能干点实事么!”
艾瞻被艾臻打得半醉半醒,眯着眼,懒洋洋地说:“我是……我是南境齐王!本就不要做什么事,为何如今要受这些苦……”
“将军不要说了!”何思贤急忙劝阻艾瞻,生怕隔墙有耳。
艾瞻因为喝醉了,自然是无所顾忌:“我父皇也是皇帝!为什么到了这里,还……还要受那些文酸臣子的气!尤其是那个文……文……”艾瞻*着脑袋,像是想不起文枢名字了,不过一字一字的,艾臻倒是听得真切,他的怒气消失了、不见了,反而自顾自地点头,像是可怜地看着艾瞻笑道:“对啊,你父皇也是皇帝。”言毕,收起了一切修饰,面色突变,艾臻直径走了出去,何思贤不知艾臻此时的内心所想,只好命人将艾瞻送回屋去。
深夜,艾臻无法入眠,打开窗户,披着外衣的他静静凝望夜色,他喜欢晚上,喜欢一切都是寂静的时候,此时的他眼神忧伤,眼泪欲滴,从未对他人提起过的童年,甚至人们都没有问过他的父母是何人。
“对啊,曾几何时,我也是一名皇子呢。”艾臻可笑地对自己说道。
身陷权力的漩涡,自来到中境的那一刻起,艾臻已经将童年当作上辈子一样,等待忘却,可是他的童年毕竟是他的前半生,抛却了记忆却又怎么会磨平生活过的横迹,这种记忆会被再唤醒,再一次狠狠地向艾臻心里刺去。他向朵珏房间望去,那里,会有他的精神寄托,现在的他只有静静等待,等待这意料之外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