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统十七年,夏,中境,久安县。
这是一个隶属梁州的小县城,当然,它的地理意义远胜于它的占地面积——中境与南境的接壤。这个人口不足一千的县城,此时正经历着一场腥风血雨。
这天清晨,十名身着南境戎装的士兵大摇大摆地走近中境边壤。
“站住!”中境的驻守将领——严旭,对走来的士兵呵道。
然而,十名南境士兵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们面露不屑,手中甚至不执任何武器,
“站住!再不停下就射箭了!”严旭厉声喝道,随即令士兵摆上*,齐刷刷地瞄准前方。
见这副样子,南境几名士兵均是嗤笑,并无畏惧,继续往前走。
拉满*的士兵手在抖,汗流浃背,严旭迟迟不敢下令,嘴上喊着‘站住’,心里却开始发毛,南境与中境关系不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如果自己先动手射杀南境的人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射啊,你们倒是射啊!”十名南境士兵已经走到了中境的土地上,“哈哈哈哈!”他们见严旭与众人都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不禁嘲讽起来。
严旭没有办法,先命士兵将箭射空,然后对这几名南境军士高喊道:“你们来这干什么!”
“我们的将军有封书信,要交给严大统帅,烦劳你们那的老大出来接一下!”十名南境士兵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他们继续往前走,直接走到了距离严旭三尺远的地方。
“你去拿一下。”严旭心中害怕,命令身旁的小卒道。
“是……”小卒从栅栏那翻了出去,跑到南境士兵那。
“滚回去,这是我们将军与你们统帅的对话,怎么能由你来接?难道中境一点诚意都不给吗?!”领头的南境士兵满面胡渣,呵斥着那个士卒,十分看不起的样子。
“这……”士卒回头望了严旭一眼,严旭担心,犹豫不决。
“怎么?为将者这点勇气都没有?难道还害怕我们杀了你不成?哈哈哈哈……”
严旭抿了抿嘴,将栅门打开,自己过去了。
“我家主帅说了,请你当场阅读,马上给我们答复,给。”领头的南境士兵从*前掏出一封书信,交给严旭。
“哦哦。”严旭接过信,手略颤抖,不利索地打开,担心信中有什么夸张要求,急着阅读。
“啊!”正当严旭专注地阅读信的时候,南境几名士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起了剑刺向严旭,严旭无措,口中喷出鲜血,当场倒下,浸红了黄土。
“他们杀了严将军,快放箭!”还在栅栏内的中境士兵见状,面容惊措,立即放箭射杀。
“冲啊!”十名南境士兵自知求生无望,反正也已经完成了任务,便冲向中境,能砍一个是一个。不一会儿,十名士兵全部中箭而死。
消息传到京师,举朝震惊。
“堂堂大平将军,竟被南境如此玩弄!奇耻大辱!”皇帝紧握急报,那张纸几乎被他握得皱巴巴的了。
“陛下!南境太过无礼,我们可以调梁州之兵,教训他们一番!”兵部侍郎——董桓,说道。
董桓是局外人,自然不知道张思远他们的打算,就事说事道。
张思远一听,当然觉得不妥,他给皇帝使了个眼神,皇帝会意,先让董桓退下了。
待董桓退下后,张思远先是左右观望,见确实没有人之后,方才走近皇帝说道:“陛下,现在必须和南境搞好关系,万一出兵南境,我们的势力必将受损,艾臻就可以从中获利,我们的大业必将万劫不复啊!”
“朕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向南境求和……朕又如何说得出口!”皇帝双手紧握桌角,眉头紧皱,以他的脾气,向已经刺杀了他大将的南境求和,简直是耻辱。
张思远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陛下可以下圣旨,然后送些珍珠宝物犒赏南境士兵,不求永久,但求五年和平,足矣!梁州现在兵精粮足,不能用来对付南境,五年之内,剿灭艾臻,到时候再来收拾南境,绰绰有余啊!”
“就这样吧,就这样!”皇帝被南境弄得气不打一处来,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心烦地应下。
下殿后,张思远见徐和在殿外,“徐大人有事觐见皇上?”
“不,我是在等张大人。”徐和揖礼道。
“哦?”张思远好奇,与徐和边往宫门走,边商谈。
张思远将自己的主意告诉了他,徐和点头表示赞同,却又担忧道:“据在下所知,艾臻也是南境的皇族,若他鼓动南境,南境攻入中境,首先遭殃的便是梁州啊!”
张思远食指和中指一并,摇了摇,笑言:“不会。”
“哦?何以见得?”
“上次那位南境使臣来,不是已经说清楚了么,艾臻是嫡子,是被南境昏君踢出国去的,现在南境皇帝又是通过拨乱反正的,自然不想有一位能威胁他皇位的人回来,艾臻不可能这样做,他如果这样做,那么南境的铁骑踏入中境,梁州、豹师为一方,虎迅、荆楚为一方,兵力四散,怎么御敌?到时候玉石俱焚,恐怕连他艾臻都要命丧黄泉。所以,他只能支持我们,否则将会得到的比现在更少,想必他艾臻也早就想到这一点了吧。”
“有理。”徐和点了点头。
张思远接着说道:“再说艾臻如果要和南境取得联系,他要怎么联系?命人渡船去,还是越过兵线去?自前年,南境与中境的港口就已经被封掉了,他凭什么见到南境统帅?越过兵线去更不可能,所以啊,艾臻现在只能呆在中境,这样他才能妄想卷土重来。”
“大人所言极是,是在下考虑不周。”徐和弯腰鞠了一躬,以谢张思远的教诲。
“哈哈哈,徐大人足智多谋,并非不周,快免礼。”
皇帝的圣旨,赏给驻扎在边境的南境士兵五万两银子,并赐下猪、牛数十头,将那十名刺杀的士兵尸首归还,至于严旭,朝廷只是下令安葬,并且安抚其家小而已。
“哼!这叫什么事嘛!”边境营帐内,一名士卒听到旨意后,很不服气地将一把匕首**木桌内,木桌顿时见底,“严将军就这样死了!”
“就是。”很快就有很多士兵附和,“非但不惩罚南境,还给南境这么多赏赐,皇上傻了吗?!”
“都闭嘴!”军官撩开帐布,厉声呵斥这些个满嘴胡言的士兵,士兵们只好闭上嘴,满肚子怒气,叠个被子都心不在焉,一拳打在棉花上,更是火冒三丈。
次日,张思远府上,会议。
“明明是南境欺人太甚,现在却要我们给他们赔笑脸,真是气不过。”邹继绍说完,头朝向一边,发泄了自己的怒火。
“好啦好啦,这只不过是权宜之计,谁都知道是那南境无礼,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你想想,如果我们先发兵南境,中境肯定就兵力不足啦,到时候艾臻发难,我们岂不是被他一举消灭了么?”张恩劝了劝邹继绍。
梁州与南境最近,如果开打,必须由梁州发兵,而张思远等的大本营就是在梁州,所以不愿意交战。
“唉,话虽如此,可是我就是气不过来啊!”邹继绍叹气。
“所以当务之急,是除掉艾臻,我们必须付诸行动了,而且要快!”张思远正色说道。
“叔父所言正是,我立即写信给梁王,让他抓紧操练士兵!”
“恩。”
张恩起身,行了一礼,先行告退。
其余众人依旧在商议之后的事情,刘定说道:“既然艾臻的军力已经毫无战力,那么就算是豹师也可以一举擒获,只要派一能说会道之人,到虎狼军军营去游说一番,相信不出三日,定有一大批将士倒戈。”
“恩,依你之见,派谁去好呢?”张思远问道。
这时,刘定起身,整束衣冠,跪言:“刘定不才,自被大人提拔以来,碌碌无为,如今,愿意亲自去虎狼军营,游说军士!”
“好。”张思远见刘定这副样子,大为感动,走到他身旁,扶他起来,“万事小心。”
傍晚,诺王府。
“吃东西?”
“吃东西!吃东西!”
“这个?”
“这个!这个!”
艾臻正在走廊里,漫不经心地剥着桔子,悠哉悠哉地逗着笼子里的鹦鹉,笑容满面,春风得意,丝毫没有被外面的事情困扰到。
“王爷,这个月已经给全府的仆人都加了一倍的钱了。”管家躬身禀报道。
“恩,你辛苦了,下个月还是这样。”艾臻继续挑逗着鹦鹉,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赶紧回身说道,“哦对了,你加两倍。”
“谢殿下!”管家感激涕零道。
不一会儿,文枢上来,见艾臻如此悠闲,便问了一句:“诺王,有把握么?”
夕阳西下,艾臻放下那根逗鹦鹉的小棒,双手负后,遥望西山,眸中的坚定将一切回答完毕。骄阳的余晖无数次光顾皇宫中的金壁,却没有一次留下来过,唯有这片刻的光芒,让人分不清是旭日还是夕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