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夜已深沉,府中的树沙沙作响,就好像有人蜻蜓点水一样,轻功飞檐。
艾臻的房间,早已将灯火熄灭,夜深人静之时,值班的家仆也昏昏欲睡。一阵狂风过后,房门吱呀呀地敞开了,月光照耀的地面上,映出了一个蒙面的黑衣人,黑衣人身手矫捷,他像蚂蚱一样,悄无声息地蹦跳,纵使有一点点瑕疵的声响,也被这狂风掩盖,变得微不足道。
黑衣人左*右闪地来到了艾臻的*边,他将帘子轻轻拉开,黑头巾与蒙面布之间,烁烁杀气的眼神暴露无疑,确认艾臻还在熟睡的黑衣人,从靴中掏出匕首,举至额前,奋力刺向被褥中央。
没有一丝临死的尖叫,没有一滴骨肉的鲜血,这把匕首像是刺在了棉花里一样,有力使不出。
额头一滴豆大的汗珠滚落,黑衣人大惊失色,连忙将被絮翻开,却见得里头尽是些摆成人形的枕头。
“不好!”黑衣人心里一颤,形势不妙,得赶紧撤离,翻转之下,滚到了门边,再扫视了一遍屋内,见没有埋伏之后,开门而出,不料,眼前的景象,却令他措手不及。
“京……京王……”
打开门之后,艾臻与一行人虎视眈眈地等着他,黑衣人一下子连说话都结巴了,见艾臻嘴角上扬,其余人等均是面藏愤怒,知事情败露的他,拔起匕首,自刎而尽,血染门槛,令众人遗憾。
“王爷,太便宜这小子了,幸亏您早有防备。”何忠指着黑衣人的尸体说道,“末将马上去调查他的主子是谁。”
“不用了,本王已经知道了。”艾臻转身,顺手说道。
“啊?”
“这间房,本王不住了,去给本王安排间新的。”艾臻负手,早已走向远方。
“是。”管家应道。
白天的王府,是温馨的天堂,而夜晚的王府,却是地狱的深渊,这**的反差,也更好地表现了朝堂上下的暗流涌动。春夜的冷风,与冬天并无差异,仍是冰冷无比,王府之下,一把出了鞘的宝剑失去了他的主人,血淋淋且孤独地躺在一边,艾瞻,倒在地上,任由冷风光顾,吹拂着冰凉。
次日,迅林军营。
“京王驾到!”
“参见京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还不知情的士兵们碍于艾臻的威严,虽然颇有微词,还是照旧行礼。
艾臻徐徐走上点将台,俯视着底下的迅林军将士,有几个将士明显有些慌张,因为自己有说艾臻的坏话,想必这次艾臻肯定是来训斥他们,说不好还会怪罪。
“原迅林军统帅艾瞻,军营酗酒,鞭笞士兵,伤重而亡,本王已按朝廷律法,将其诛杀。”艾瞻严肃的神情,有条不紊地说道。
“什么!”底下的士兵浑然一震,面面相觑,完全不敢相信刚刚自己所听到的话。
“被打死的士兵王定,追封为镇安将军,其家中老小,由朝廷出资抚养,好生安葬。迅林军统帅一职,由吏部尚书李文殷兼任,其余各职不变,若再有知法犯法者,军令处置!”
“末将尊令!”
“我等愿为京王效忠万死不辞!”
迅林军各级官兵,统统下跪,阵阵高呼。
离开军营之后,艾臻调头进宫。
因为知道昨夜刺客派出,皇帝心里有些没底,一直等不到消息,心有余悸。
“京王到!”门外,太监的声音传来。
“什么!”皇帝大惊,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冷汗直流,崔施亦是如此。
“臣艾臻,参见陛下。”艾臻就这样赫然站在皇帝面前,一脸的嘲讽,似乎很希望看到皇帝的这副神情。
皇帝知道了,事情必然是败露了,只见他双目无神,如冢中枯骨一般,呆呆地坐了下来。
艾臻一笑,“来人,将崔施带下去,斩了。”
“是!”
士兵上,架着崔施就往外走。
崔施冲着艾臻高喊:“艾贼,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李文殷。”
“臣在。”
“皇上有旨,从即日起,御林军将军由陆彧担任。”
“是!”
艾臻看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的手正在发抖,遂走上前去,俯视着他,轻语道:“陛下且安心,只要您举止得当,臣自然不会做犯上之事。呵。”
言毕,艾臻便扬长而去,几名侍卫顿时上殿,皇帝如笼中之鸟,四面铁壁。
“陆大人,父王竟然会杀我叔叔,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王府内,艾殿泱正在对陆彧诉苦,“还有我王兄,竟然会主张……哎,不说了。”
“但是京王并没有夸赞世子的主张,不是么?”陆彧喝了一口茶,悠闲得很,又似老谋深算。
“什么意思?”艾殿泱不解其意。
陆彧把茶杯放下,笑言:“您不妨回想一下,昨夜密室中的情景,您主张赦免艾瞻,有理有据,京王点头表示同意,再看看世子,主张杀,京王大笑,并没有说一字,说明京王早就决定大义灭亲,之所以测试你们二人,无非是想看看你们二人的本性,世子无非是正好说到了王爷的心坎,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想必此时王爷心中已经清楚,你们二人谁才是真正的王储。”
“恩……父王当真如此想的?”
“您不妨换位思考一下,若您是京王,如果选一个本性凶残之人即位,那么其他儿子,将会如何,京王定不希望手足相残啊。”
“哦……是这样。”艾殿泱恍然大悟。
陆彧肃言道:“所以以后,您要处处示仁,让王爷觉得您是一个既勇武过人,又心地宽仁之人,这样一来,世子就不会是世子了。”
“好!”艾殿泱听了这番话,十分高兴。
在偌大的王府中,艾殿澄的屋边栽着好几棵桃树,他喜欢桃花的温暖之色,更因为朵珏也喜欢桃花的缘故。
桃花,终于在春天开绽了,艾殿澄将窗户打开,任春风裹着桃瓣闯入,桃花之眼悄然眯起,仿佛天生就和桃花有缘,此情此景,让他豁然开朗,甚至可以将之前的一切忘却。靠在*边的桌案之上,是早已准备好的清酒,艾殿澄给杯子倒满,缓缓向窗外伸去,和风徐徐,温润如玉,落叶缤纷,一派盎然生机。
**的花瓣如仙女降临,跳着躺在酒杯中,粉色与酒合二为一,清香之气漫着花香****,叫人拍案叫绝,艾殿澄很满意,收回杯,闻了闻这份自然的馈赠,一饮而尽。
他闭着眼,享受酒在咽喉的**,甜甜蜜蜜,如沐春风,此时正值中午,太阳高升,将春天的寒冷化为温暖,普照大地,困了,乏了,艾殿澄便以手为枕,趴在窗边,由风**着,安然归入桃源,横渡梦河。
果不其然,一觉醒来,艾殿澄生病了。
“不行,以后我得看着您,您太乱来了!”张嵩一别给艾殿澄盖上被子,一边唠叨。
“没事啦,我已经习惯这样了,咳咳……”艾殿澄笑着对张嵩说。
“你是习惯,你让奴才怎么习惯啊,每次生病,王爷第一个骂的就是我,说我没有照顾好世子,哪天王爷把我杀了,都不知道有没有葬身之地呢!”张嵩一个劲地埋怨。
“嘿嘿。”艾殿澄调皮地一笑,便喝了药,睡下了,他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去做别的事情了。
是日夜,艾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
桌子上有两个酒杯,一个摆在自己这边,一个摆在对面,两个都满上。
“皇兄,我们去抓那只鸽子吧!”
“皇兄,你来抓我呀!”
南境的皇宫里,曾经有两个天之骄子,他们肆意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来回穿梭,有时候甚至跑得满头大汗,到处撞人。作为兄长,艾臻很照顾这个小他两岁的**,二人小时候从来没有撒过彼此的气,艾臻总是谦让,艾瞻也显得天真可爱。
“天弘,下辈子,别再生在帝王家。”
艾臻将一杯酒撒在地上,泪,纵横而下,无论何时,有些东西,总是不是那么轻易抹去的。艾臻撑着头,红着眼,心中却没有歉意,没有后悔,只是简简单单的难过而已。
伤心过了,难受过了,那么接下来,还是要面对现实的,此刻的艾臻,又露出了他权臣的一面。
“我对你这么好,现在,你也应该要回报我,不是么?”
人世间的争斗,永远都是为了自己,打着‘公平’的幌子,一本正经地行无赖之事,当节节高升的时候,便开始觉得原来的位置不值一文,但也是,弃车保帅,别人没有了可以再找一个替代,自己没有了,还谈什么呢。
也许在被昏君逐出家门的那天,艾臻就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做一个有抱负的人,哪怕这点抱负,仅仅是对南境的报复,也就足够了。
深夜,一片寂静,艾臻也**了梦乡,也只有这个时候,他可以静静地无所顾忌地休息,然而这夜的梦,他梦到了一个故人,一个对他举足轻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