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因为某个校园件事而受到关注,被“高看。”我却对尤所取得的这点儿所谓的成绩不以为然,我总觉得是她有钱的爸替她洗脱了罪名。尤究竟有没有做过那种龌龊之事,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可能就这样永远被尘封进历史了。尤也许会背着黑锅在历史黑夜里苦熬一辈子。
  校园里的香樟被秋风吹拂,很容易让人想起罗大佑那首《童年》,耳畔总能传来那种男人的沧桑声音,抬首之间似乎看见罗大佑瘦骨嶙峋的身子踩在树冠之上。这种老男人的声音在某一段时间内充满了整个校园,大行其道。葛长征扯着脖子站在操场上吼唱,自我陶醉了半天,没遇见知音,又朝篮球场走过去。还没等靠近,一球砸在他的脸上,那趾高气扬的歌唱嘎然而止。我从那帮男生附近走过时,有人叫:“李安安,过来展示一下你的二头肌。”
  我白了一眼那帮人,没有搭理。
  周教育依旧呆在一隅埋头苦读,脸和书几乎要粘连在一起,难解难分。
  在富丽中学分为两派,一派为“苦读”,一派为“苦玩。”苦读派,以楚和周教育为代表。苦玩派,是以尤、葛长征等为代表。“苦读派”和“苦玩派”形成显明对比,每时每刻都能看见苦读派在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冲锋陷阵。他们多出身清苦,身份卑微,自小就在父母的灌输下,深知只有苦读书,考取功名才有可能改变狭窄的命运。而苦玩派有两种情况,一种像尤这样出身名门的纨绔子弟,自知不必为将来前途命运担忧,不必刻苦读书,也一定会有一个好饭碗端着。另一种情况是一惯成绩不好,破罐子破摔。但这几种情况,楚都例外,楚有良好的家世。
  尤是全校出名的油条,让校长吃尽了苦头,尤父亲为地方经济所做的贡献,让校长在对待尤的事情上伤透脑筋。换成别人,早就被开除出富丽中学了,到了尤这儿却成了难题。校长对任何一个人说一不二的。校长的难处不仅仅只是面对这几百号人,有人对当下的教育体制不满,当着他的面提意见,他大声驳斥:“怎么改,没有应试,不搞学分,你们老百姓想要出人头地更难!”我也在研究校长这句话,似乎他说的也有道理。校长的这话一落,我们就迎来了又一次考试,校长说:“每考一次就蜕变一次,考十次就蜕变十次。你们一点一点蜕去你们身上的皮,才能真正长大,才会变得成熟,将来才能适应社会。你们今天在课堂上考,明天去社会上考。每一个关卡都要过得去,如果有一天突然被卡在那儿,那是一种悲哀。”
  周教育听了校长的一番教诲,十分激动,泪流满面。
  校长说到激动之处,手握粉笔在黑板上奋笔疾书。我觉得校长中毒太深,他完全可以醒醒,没有人会指责他的不忠不孝。他不是圣人,不是英雄,但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以为历史只有今天,其实他也会死的,也会在历史的漫长黑夜中寂静的如同粪土。我多想冲他大喊一声:“校长,你娘叫你回家吃饭呢,别他娘的屁话连天了!”除了尤敢顶撞校长外,没有一个人在面对校长时能做到心静如水。我很想和校长就教育这件事深入探讨一下,但我却没有那个胆量。我有时也会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两棵树卡在一起,那道坎也许是致命的。
  我这次数学考试破天荒进入了前三十名,我已经尽最大努力了,比前一次有不小的提高,但肯定不是我妈满意的。我还没来及把这消息告诉我妈时,已经有人向我妈通风报信了。我怀疑那个向我妈通风报信的人是楚,进院子时我和楚打了个照面,她见到我时把头低下,分明心里愧。我妈的表情相当冷漠,让我提心吊胆。楚隐藏得太深了,她简直就是一个卑鄙小人。
  楚放学回家时我一直跟在她身后,待她走到前不着家后不着校的无人区,我叫住她。楚皱起眉来回头看我。我压住怦怦跳的心,问:“是不是你去向我妈告的密?”
  楚竟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扭头就走。她太自以为是了,以为这样我就拿她没办法了。我冲上前去在她前面拦住她。我决定在她面前露一手,耍一耍我的小猴拳。但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次我竟然失手,一个没留神摔了个狗吃屎,太丢人现眼了。我看着楚走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楚整天一副自命不凡自以为是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我开始在人后散布谣言,大概意思是说楚望着老实其实骨子里无比阴损,为了达到她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总去我妈那儿诬陷我,以至于我妈听信谗言在家里开会批斗我。而且我还就此延伸编出许多故事来,甚至我还对她进行人身攻击说她淫荡勾引男人。弄得楚泪流满面走到我面前质问我为什么要诬陷她污辱她。当着同学的面我替自己狡辩说她就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我说的都是事实。但我心里却已经感到理亏了,我害怕这件事闹大了被校长知道。楚一咬嘴唇跑了。我没想到楚会对这件事这么较真,我甚至以为她听到我散布的谣言后会因为害怕而一声不吭,但我错了,她比我想象得难对付多了。
  在放学的路上,我快速往回走,经过无人区有人叫住我。我心里咯噔一下,已经感觉有人在后面跟踪我,我以为是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想替楚出头的人。我没敢回头,一个劲地往前走。我之所以走得很晚就是为了躲避楚,害怕她会在半道上拦着我找我评理。我万万没想到楚会一直在暗中盯着我,她真有狠劲儿。
  “你为什么要在学校里散布谣言污辱我?”楚两眼喷火,从未有过的愤怒。
  “我没有。”我不敢用眼睛看楚。
  “你凭什么说我淫荡?我勾引谁了,你看见了?”
  “我没有。”
  楚又哭了起来,我一句话不说她也这样。那又怎样,如果不是她挑唆我和我妈之间的关系,我哪会受到那么多次的批斗,吃那么多的人间疾苦,有家不敢回!
  “我要你向我道歉,在学校里澄清事实真相。”
  我心里想:想让我去学校澄清事实真相门都没有。
  楚没有再说什么,抹着泪走了。
  第二天我去学校时看见楚一个人站在走道里,我没敢把自己显露出来让她看见,我怕她又找上来没完没了。这世上宁可得罪小人,千万别得罪女人!女人的名字叫弱者,一弱就难缠。真是至理名言啊。
  为了楚这件事,我心里挺郁闷的。我找了一个楚看不见我的地方遛鸟。这鸟是校长的,在某个校园恶作剧发生之前,人们总看见校长拎着这支鸟笼在校园大道上行走,有一次被隔壁班的一个男生看见了,非常喜欢,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手段弄到了手。其实我也盯这只鸟已经很久了,但却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后来尤用二斤饭票取得了这只鸟的监护权,原因很简单,当她打听到这只鸟的来源之后以此要挟那位男生,那男生不得不忍痛割爱收下饭票。
  下课的时候楚没有来找我,这让我感到很欣慰。但我没想到放学时楚在那片无人区等着我。我猛然发现她的背转身想逃,已经晚了。我非常后悔一直在低着头想着那只可爱的百灵鸟。当我面对强大难缠的楚,差一点没瘫倒在地。我惊叫:“我不欠你什么,为什么总缠着我?”
  楚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僵持了一会儿楚走了,看着楚离去的背影我莫名惆怅起来。我开始为楚的事担忧起来,我害怕她会一直这么阴魂不散地纠缠着我,这样我就永无安宁之日了。
  又一天到来时我很早就赶去学校了,然后就想着黄昏时怎么摆脱楚。我没敢再去遛鸟了,而是四处观察楚的动向。楚没有来学校,我坐不住了,感到事态变得严重起来。我趁着上历史课的时候溜了回去,我没有进自己的家门,而是直接溜到楚的门前。我看见嘴里叼着烟的老张从楚的屋子里出来,壮着胆走上去向他打听,他说楚病了。哦,原来是这样,我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甚至还暗自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