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圣天子与日青二人,别了店主,一路寻山问水,观之不足。一日来到一个地方,抬头见一古庙,座上有金字匾额云“土谷城隍之社”。二人走进里边,见房屋宽大,可惜荒落无人,未免东坍西倒。正在观看庙廊,听得外面有人进来。仔细一看,见走进三个人来,个个生得形容古怪,十分丑陋,两眼露出精光,亦是金刚铁汉模样。白面者道:“我三人看谁举得这两只石狮子?”黑面者道:“尔这个瘦弱书生,量不能举得起。看我二人各举一狮,与你看看。如果举不起来,我从今再不习武,二人入山修身养性去了。”白面者曰:“尔二人先举我看,我随后再举与尔看便了。”原来这白面者姓秦名宝,黑面者姓徐名刚,魁梧者姓王名化。三人俱有谋略,而且勇力过人。于是徐刚向那石狮四面看过,然后下手,乃用坐马之势,把那石狮拦腰用手一移,却又移不动;再用尽生平气力,把石狮扳侧;再用一个扒山搴海手势,把石狮抱起来,紧行三步,已是气力不加,只得放下。秦宝曰:“不算好力。”再看王化上前,把石狮左手夹住,揽在腰间,随手在腰一顶,又把石狮移向左边来,左移右换,右换左移,转了四五回,方才轻轻放下,毫无声响,面不改容。那秦宝道:“此有何难?二位且看我!”于是将左边狮子移向右边来,右边狮子又移往左边来。二人道:“此亦易事耳。能将此石狮单手抱起,丢在前边戏台上,不许抖手,仍要放回原处。可能做得否?”秦宝曰:“此亦易事耳。”于是整衣捏袖,扎定坐马势,把石狮用右手夹定,将膝一顶,早已夹起,一步步行往戏台上来;再回庙前,把另一只用左手夹住,又走往戏台上面,面无改色。复后即将石狮照前搬回旧位,气息不喘,神色不变。
  圣天子与周日青看了,伸舌道:“真是重生项王了。”心内好不钦敬,乃上前问曰:“请问三位,贵姓大名?贵乡何处?”秦宝曰:“某姓秦名宝,这个姓徐名刚,这个姓王名化。俱是本乡人,自小学习武艺工夫,不期今日闲行至此,故偶一试耳。偶然举起石狮一项,适逢二位看见,十分失礼,休要见怪。请问二位贵客官尊姓大名?从何处至此?乞道其详。”圣天子答曰:“吾乃北京人氏,姓高,名天赐。与舍亲周日青,来到贵处探友,闲行到此,见三位如此英雄,令人敬爱。何不与朝中出力?”秦宝曰:“有此心久矣,争奈无人荐引,只得守株而已。如欲在科场上取功名,只因都是家贫,亦难讲也。”圣天子曰:“英雄失志,千古同悲。吾与本省庄巡抚大人是世交,如有便职,即来荐引就是。”说罢,五人来至酒店坐下,吩咐排下些酒馔。席间,谈论些兵机战略之事,三人对答如流,席上把平生智略尽情讲出来。五人谈论有味,极其相投。酒罢,秦宝等三人俱向圣天子谢过留心荐引之意,各各辞别去了。
  次日,圣天子又与日青来至一所息劳亭,是来往生民、车马倦歇之处。有人摆卖什物,谈古说今,引经据典,极其有致。听闻有人说《水浒传》,于是慢步上前,听他正说高俅与那柳世雄报仇,执罪王庆之事。天子与日青坐下,听了半日,忽然天降大雨,平地水深尺余。于是各各散了。圣天子在遇安客店住下,甚是忧闷。只见附近海边,因之而水泛遭难者不少。有低陷庐舍,或为倾波焉。
  有个张孝子,父母年近六旬,娶妻李氏,生有二子,约可四五岁。家贫挑负为食,所住是低舍茅庐,而且近海边之地。一日见水骤至,无可如何,搬运不及,乃急起背其父,妻背其母,两子幼小,亦难再负,只得救了父母,两儿不顾矣。无何水退,左右庐舍荡然,惟此家独存。数日间,夫妻同父母回家,见两个儿子安然无事,岂非孝感天心者哉?茫茫大劫中,惟子无恙,谁谓天公无皂白耶?暂且不提。
  且说松江府有个人姓胡名凑,其父孝廉早卒,其弟胡二尚幼。胡凑娶妻陈氏,小字碧莲,极其贤孝,然家姑悍恶不仁,碧莲无怨色,每早旦必亲妆往朝。适值夫病,家姑谓其冶容诲淫,怒呵责之。不知碧莲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