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恶贼巧定计牢笼,诓哄佳人入火坑。
  月婵一怒不怕死,县衙秀才受苦刑。
  话说水小姐闻听秋香之言,点头说道:“也讲的有理,你去告诉水治,叫他再去打听,务要急速回家送信。”小姐这才拿纸写了鸣冤的状词。且说恶奴刁保见把秀才水清心看在班房,等两学回文好动刑拷问,急忙前去给高二送信。这也不提。且说这日,高二、段三与蔡护会在一处,高二开言讲话:
  三个恶贼会一处,高二启齿便开言。叫声大哥听我讲,前者那事已交官。秀才老水县看守,县尊一定不容宽。管家刁保给了信,老头儿,矢口不认难上难。一旦衣衿被革退,不怕穷酸飞上天。蔡护点头说不错,我只是,盼他早早丧黄泉。一来出了这口气,二来还想美婵娟。段三闻听扑吃笑,你竟不会打算盘。
  段三叫声蔡大哥,“现今祸害离了眼,水家还有何人,不趁此时想个妙计,还要等到几时。总说了罢,生米作成熟饭,那时才算完全。小弟说的是也不是?”蔡护闻听段三之言,拍手大笑说:“段兄弟说的实在有理,你就想个计策,总要娶得美人到手,必要重重相谢。”段三说:
  “事不宜迟,大哥收拾两间东房,摆下喜酒,也不用鼓手媒人,只用雇下一乘小轿,我与高兄弟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保管蔡大哥洞房花烛,稳作新郎。即便大哥的人品不及那女子,身入牢笼,少不得也要依从。”
  蔡护闻言好喜欢,眉开眼笑连声赞,
  这个方法真巧妙,我就依着老三言。
  明日就去糊房子,一切摆设甚周全。
  收拾几桌好酒菜,能花几个浪糟钱。
  后日早晨雇轿子,烦劳兄弟走一番。
  说过事成定要谢,朋友之中岂谎言。
  段三高二齐答应,大哥只管放心宽。
  蔡护听见段三、高二替他诓亲,恶贼十分欢喜,也就自去料理收拾预备,又去整理鲜艳衣服。一日到晚梳洗打扮,光洗澡洗了倒有四五天,香肥皂用了有五十多块。把新衣穿上,扬扬得意,恶贼妄想要作新郎。
  蔡护妄想作新郎,裱糊屋子作洞房。使用东西都摆上,又办了,美味酒席与茶汤。一日洗了七遍脸,洗澡然后换衣裳。搓了肥皂五十块,闻了又闻喷喷香。准备齐全痴心想。明日就要会娇娘。十分得意洞房坐。出来进去喜非常。心中复又暗生气,气的容貌太平常。偏偏长的不像样,到处人人嫌的黄。
  毁了重新作一作,又无爹来又无娘。恶贼抱怨生的丑,拿过镜子照面庞。
  恶贼照罢,掀帘走到外面,忽见段三、高二走到面前。段三带笑说:“哥,人是衣裳马是鞍,叫这衣帽一衬,比先俊了好些。”高二也说:“你身上异味清香。”两个溜沟子的你一言我一语,又是打瓜子,又是臊皮,把个蔡护逗的大笑。他叫声:“二位贤弟,须要早早前去,回来好喝喜酒。”
  二人闻言齐答应,忙忙举步同进城。
  雇了一顶小轿子,时间急走不消停。
  安排天罗和地网,专等佳人进牢笼。
  不言段三与高二,再把佳人明一明。
  月婵小姐自从父亲陷入贼情,在家中坐立不安,怕的是学里回文革了秀才,父亲必受枷打,那时好去明冤告状。这佳人不但才貌兼全,且还生性纯孝。好些日子不见父亲回家,他的体瘦形消,容颜大变。
  月婵小姐思想父,杏眼滔滔泪不干。
  佳人每日多悲痛,茶不喝来饭懒餐。
  正是小姐心愁苦,丫鬟有语便开言。
  小姐正然烦恼,秋香口尊:“姑娘,院公从早出去,此时还没回来,恐怕有人见他打听信息,把他也拿了去,那时怎好?”小姐说:“也罢,天气还早,你急忙出去寻找寻找,我在家中等你。”秋香连忙出门去了,小姐把门关上。且说段三叫声:“高兄弟,轿子到了担花巷水宅门口,你就照看这轿子,我去见景生情,断然不错。”高二点头。段三来到门前,连叩门环,叫道:“快些开门。”
  段三用手来敲门,说道是,快些开门莫消停。连声不住来呼唤,惊动了,里面小姐暗吃惊。无奈出来望外问,有何紧事你说明。家中仆人都有事,你是何人快讲明。段三闻听里面话,就知是,月婵佳人说话声。
  段三听见里面,答言说奴仆们都没在家。细听声音却是女子,不是月婵还有何人答话。他就故意开言,慌慌张张说话:
  段三门外高声叫,故意慌张把话言。说道是,水太爷衙门受了罪,严刑拷问在堂前。秀才已经被革退,老人家,屈打成招真可怜。县爷公堂发了怒,直言道,贼人一党不容宽。已经打了三十板,死去活来好几番。主仆定了贼情罪,不久就要去坐监。水爷不能回家转,烦我前来把信传。接了小姐衙门去,见面还有嘱咐言。再迟一会不能见,父女重逢难上难。段三说罢一席话,这不就,吓坏佳人水月婵。
  段三一遍鬼话,只吓的小姐芳心乱跳,樱桃口内大放悲声。又听得门外说道:“这哭的莫非是水太爷的姑娘吗?”小姐说:“奴家正是。我因院公水治去了半天不见回来,才把丫鬟差去打听。家中一人没有,奴家怎么去得。”段三外边说:“我雇了一乘轿子,一来一去,轿夫都开发了。此事等不得使女,只好把门锁上,快快前去。
  再若延迟,令尊入监中,要想见面只怕不可能了。”月婵小姐问道:“你贵姓高名?怎与老父相识?”段三说:“我姓段名路,是令尊的朋友,也是个秀才。不必细问,快些前去才好。”小姐闻言,信以为真,暗想:事到此时也顾不得羞臊,去见父亲要紧。只得开言说道:“你是父亲的朋友,就是奴的叔父,待我开门请你进来坐坐,等奴家收拾收拾,才好彼此同去。”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十七
  话说水小姐把段三让进房中坐下。
  段三听说忙答应,只见那,无奈佳人开了门。就让恶贼房中坐,走去屋内换衣裙。鸣冤状子揣怀内,不敢迟延就动身。用锁来把门锁上,上轿垂帘走如云。段三后面来随定,高二悄悄暗里跟。轿夫走路多急快,登时间,出了邯郸西正门。走不多时抬头看,时下来到聚贤村。
  轿子到了聚贤村蔡家院内,高二、段三早已躲避。轿夫摘杆落轿,小姐走将出来一看,不知这是何处,正然发呆,只见一个年老的妇人走到跟前带笑口尊:“小姐请到房里坐。”
  小姐院中来站定,心中纳闷犯疑猜。说道是,此间不像官衙署,却似个,平民百姓旧家宅。他说道,我的父亲身受罪,严刑枷打苦难挨。院子水治在何处,想必是,俱各入监门不开。看不见,辕门影壁在那里,青衣皂吏那边排。看光景,好像庄农人居住,其中缘故怀鬼胎。小姐猜疑时多会,芳心一转早明白。
  佳人猜够多时,心下明白说:“不好,定是贼人设计将奴诓哄。不知此处是何地方,待我问他一声。”想罢,带笑含羞叫声:“妈妈,奴家是到县衙看我父亲,怎么把我抬到这里,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快快告诉于我。”
  老婆闻听问,只把小姐称。且请房中坐,告诉你分明。说罢掀帘往里让,同行来到洞房中。佳人抬头四壁看,裱糊一新透眼明。箱柜铺盖全都有,使用东西尽现成。也有些,床帐琴棋和书画,墙壁上,红纸对联血点红。佳人看罢开言问,姓甚名谁快说明。
  月婵小姐问老妇人,“你们是什么人家,姓甚名谁,告诉于我。我是瞧我父亲而来,把奴抬到这里又不见天伦之面,又不见院公,快些送我回去便罢,倘有别情只怕你们都不干净。”
  佳人说罢一席话,老婆儿,叫声小姐莫着急。要见令尊最容易,明日送你到县里。不但你,父女见面多欢喜。还保管,身体平安把祸离。今日在此暂住下,作上一门好亲戚。水姑娘,你也大了很该懂,难道说,男大当婚女当嫁,门当户对无人提。我家爷,叫我和你讲底细。
  老婆子赔着笑脸道:“实对小姐说,我们这里叫聚贤村。我家大爷姓蔡名护,是村里头一个财主,良田千顷,牛马成群,高房大院,使奴唤婢,穿的是锦缎细绫,吃的是山珍美味。论体面,府县州官,谁不认得,出门骑骡压马,城里城外谁不尊敬。蔡员外他老有个外号叫赛牛头。只因姓字厉害,一唤齐来,是牛头夜叉。老身就是蔡宅的院婆,无丈夫也无儿女。我姓全,今年六十多岁,只因到处随和,街房们给我送个浑号,叫我全将就。
  若依我的愚见,姑娘你也年纪大了,你母亲辞世,随着鳏居老父,怎么过得。不如暂且将就了罢。”
  小姐依我全将就,我家爷一定把你疼。只用县里送份礼,保管你,爹爹绝不受苦刑。放着个,财主女婿怎能穷。我家爷,青春尚未娶奶奶。水姑娘,你也年少两相应。得欢乐处且欢乐,春光一过再难逢。老婆儿,说着带笑往前蹭,顺便儿,又端清香茶一盅。叫声姑娘解解渴,要吃饽饽都现成。为你摆下酒席筵,各样点心热腾腾。我劝你,暂放愁眉止悲痛,且开笑颜免伤情,何不打扮来梳洗,我替你,端过绫花照玉容。另把那,乌云重整钗环戴,脂粉重施打扮精。再穿上,一套新衣拴环配,罗裙八幅系腰中。依然打扮多娇美,成就百年事一宗。佳人当时怒冲冲,娥眉紧皱银牙错,筛糠打战泪盈盈。
  用手指定高声骂,骂的是,万恶无知野畜生。我本是,宦门之女千金体,怎能肯,依顺刁民败坏名。说着说着腮流泪,肝肠冒火眼圆睁。上前揪住老婆子,照脸先将嘴巴扔。然后下口肩头咬,老婆儿,嚎滔痛哭不住声。高叫姑娘别生气,何必打骂动无情。于我何干快松手,依与不依你任凭。小姐抓住总不放,连抓带咬脚又蹬。叫的紧来打的紧,性烈佳人手不停。正然打的无休止,惊动了,蔡护恶贼进房中。
  全婆子原是老鸨子出身,现给蔡家为奴,年虽花甲,但那花言巧语不用演习,那是从小会的。他替主人来顺说小姐,那知佳人是个烈女,挨了一顿好打,只撕的满面稀烂,咬的蓬头子莲,要想脱身,小姐死也不放。蔡护迈步走将进来,将老婆子拉开,全氏得便提着裤子,飞跑而去。且说水小姐正然大恼,忽见一个男子走进房中,坐在交椅之上。小姐此时也就顾不得羞臊,坐在床前便问:
  “你们是何等人家,青天白日,哄人妇女,身该何罪?”
  生气佳人开言问,说道是,你是何人把我围。朗朗青天行无礼,强霸淫邪心行鬼。我本是,宦门之后千金女,岂顺行凶作恶贼。快些送我回家去,一笔勾消免是非。倘若胡行欺良善,告到当官把命追。
  越说越恼浑身战,越哭越痛更伤悲。嚎滔不住把天叫,为什么,但把我们父女亏。佳人哭叫声嘶哑,只急的,杏眼秋波血泪垂。
  水小姐看见这个男子坐在交椅之后,虽然衣貌鲜明,人品有如鬼怪一般。小姐只是哭骂不止。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十八
  话说蔡护设计诓了水小姐来家,叫全婆子去顺说佳人,指望依允成就亲事,不想月婵是个烈女,把个老婆子手抓口咬。刚刚拉开,这回子,月婵满口恶贼骂他。恶贼满心是气,又不肯使,只得忍气吞声口尊:“水小姐不用动气,且听一言相劝。”
  恶贼蔡护叫小姐,不必烦恼免伤惨。我见你上坟吟诗句,可喜你,才貌高强都占全。我才央媒求亲事,去讲婚姻到父亲。谁知你,令尊不应倒生气,恶语伤人太不堪。依仗秀才有顶戴,何人平地结仇冤。陷入贼情身受罪,自作自受理当然。还不知,性命将来保不保,冤惹祸招身孽缠。劝小姐,成就好事为你好,休要叫屈又喊冤。依顺亲事有好处,保管你,父女明日就团圆。你若是,不听良言我就恼,水浇皮鞭打个难。入我牢笼难脱逃,不怕你,腾云飞上九重天。蔡护说罢刁恶话,把一个,性烈佳人气炸肝。月婵恼怒咬银牙,恶贼太也眼睛瞎。强逼幼女身该死,作恶行凶真可杀。细听方才这些话,竟是你,设计图谋害我家。不如快些杀了我,省的费嘴又磨牙。小姐说着浑身战,水千金,杏眼双双泪如麻。
  蔡护见佳人,罗帕蒙头,衣着不整,杏眼含羞,蛾眉双锁,脸无脂粉,腰似干柴,看见这个光景,心中甚是不悦,又被佳人骂了一顿,左思右想说:“他这样形影,加上喊叫,实在不雅,必须换了妆扮。此时,要成亲也无趣味。不如将他留在家中,叫丫鬟仆妇百般哄怂,他得了好吃好穿,自然依从。再叫人给他一信,只说他父亲已经死了,丫头没了着落,不怕他不依从。”蔡护想罢,故意回嗔作喜,叫声:“水小姐,你也不必悲痛,既然到此,你且忍耐,待我明日救你父亲出来,你父女相见,那时还从啊不从?”水月婵心中暗转:“这个恶贼心里到底不舍,我且哄他一哄,等他救出天伦,我与爹爹见面时再与恶贼算帐,岂不妥当。”佳人想罢,故意站起,口尊:
  “蔡大爷果有意救出我父,奴家愿意侍奉。”蔡贼闻听十分欢喜,急忙叫了个小丫鬟到房中伺候。又说道:“水小姐才到咱家,你须用心扶侍,不要擅离左右,要用什么东西,屋里都有。吃穿银钱任凭小姐取用。我今且到外书房睡觉。明日我托人前去,救水太爷出监。等接出你亲家太爷来,才和小姐完婚。小心伺候。”说罢,出了洞房往前面而去,倒像个正人君子。这且不提。
  且说使女秋香来找院公,离县衙不远看见水治。丫鬟问说:“老主人怎么样了?”院公说:“学里文书没到,咱二人快些回去。”走到门首,只见大门上锁,二人吃了一惊。去问街房都答应不知,二人十分惊恐。
  丫鬟院公见门锁,二人心内甚吃惊。秋香说,小姐方才在家内,我才出门找院公。不知锁门何方去,叫人心中总不明。莫非小姐寻了死,再不然,一定家中遭了凶。歹人知道其中事,硬进家中把恶行。水治说,且把锁头来砸下,看一看,里面光景就能明。院公拾了一块砖头,尽力将锁头砸下,二人推门进去,各处瞧看,那有姑娘踪影。
  院公丫鬟各处看,不见姑娘影和踪。秋香急的连声叫,水治无言发愣怔。就里情由猜不透,这事应当了不成。秋香说,不是我县前去找你,你还在,街上挪蹭乱咕臃。水治听罢无言讲,二人难解就里情。
  二人呆了半日,院公叫声:“秋香事到如今,也就不赖你我,须得分头去找。”二人也不顾门户不门户,寻了一把锁头,照旧把门锁上。院公说:“咱二人分头去找,晚上回来见面。”各自走开。
  院公秋香找小姐,单把秋香表一番,大街小巷去寻找,只好瞧看却难言。心急未曾吃午饭,一时饥饿甚非凡。女孩人家多羞臊,要买个,饽饽充饥又无钱。姑娘长来小姐短,叫的喉咙嗓子干。丧胆亡魂又害怕,捶胸跺脚泪涟涟。偏偏瞧着天色晚,一轮红日垂西山。无奈抽身回里跑,又如那,丧家之狗一样般。刚刚赶到城门口,城门两扇早关严。
  秋香跑的气喘吁吁,赶到城前,城门已经关上,只急的两泪交流,连声叫苦。
  两扇城门又关闭,丫鬟一见甚惊慌。跺脚连连声叫苦,双流珠泪好凄凉。今夜何处宿一晚,幼女如何在外乡。也不识,千金小姐无踪影。分明是,老天要杀我秋香。
  秋香想:“我跟随小姐上坟,听见院公说离坟不远正西,就是杏花村,村旁有我家姑娘的师父西来尼僧庙宇——水月庵。我何不到那里,一则借宿,二则找找姑娘,或者见面也未可定。”想罢,转身径往正西,两脚不停。幸是月亮天,照的明亮,担惊受怕,走了一个更次来到庙跟前。只见山门紧闭,连忙用手击户叫声:“西师傅,快些开门!”
  秋香外面将门叩,放开喉咙叫几声。
  看庙狗儿汪汪咬,惊动庙内老尼僧。
  忙叫徒弟出来看,小尼答应不消停。
  出来忙把门开放,认得使女到庵中。
  小尼悟行认的是水宅使女,叫声:“秋香姐,你可好吗?快些进来见我师父。”说罢,关了山门,一齐来到禅房。老尼一见问说:“太爷和姑娘都好吗?坐下喝茶。”秋香问说:“西师父,我家小姐可曾到此?”老尼闻言,说是姑娘并未来我庙里,秋香姐今日黑灯瞎火,忽然前来,又问小姐,其中有什么缘故吗?”秋香叫声:“师父!”就把老秀才被人陷入贼情说了,又接着说:“我去找院公,及至找着水治来家,小姐已无踪影,故此和院公出来分头寻找。天色晚了,城门已闭,无奈才到庵内借宿。”把前后原由告诉了一遍。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十九
  话说老尼姑闻听秋香之言,不由的大吃一惊。
  尼僧闻听秋香话,不由心内甚惊疑。说道是,去年你家来上供,合家俱都到这里。我又无事把城进,那知道,你家这样事出奇。若论徒弟水小姐,知书达礼会作诗。十七八岁多孝顺,可怜母死受孤凄。我听见,几处求亲都没许,你老主,一心要择好女婿。
  姑娘忽又无踪影,其中古怪甚跷蹊。尼僧言词才说罢,徒弟旁边把话提。
  徒弟悟真说道:“秋大姐,你肚中想必饿了,且拿些饭你吃吧。”登时摆了些素斋。吃罢,又与老尼坐着议论。
  西来叫声:“秋姐姐,你家姑娘既无踪影,明日进城回家,院公也寻不着,那时须得报官才好。”秋香说:“我家爷的官司未知怎样,不但难以叫老主人知道,就是县官未必肯准。实对老师说,明日找不到姑娘,只有一条道路,一命交于老天罢了。”说着说着,眼中流泪。老尼说:“善哉!善哉!你也不用妄行短见。我想你家姑娘并无一个亲故,他是未出闺门的小姐,一定是被歹人拐骗。”正然讲话,只见尼僧第五个徒弟走进房来。大家坐下,他这第五个徒弟名唤悟礼,就是御史云老爷的千金,名唤秀兰。云小姐走进房中,看见一个年幼的女子,是个使女打扮,就问老尼。老尼也不隐瞒,把原由对悟礼说了一遍。又说这水月禅也是我徒弟给他起了个法名,叫水月山。因他姓水,我这庙宇又叫水月庵,因为这个缘故所起。悟礼听罢,也就点头赞叹。
  正然说话交二鼓,大家收拾去安眠。留下秋香庵里睡,送他到,悟礼净室房里边。老尼小尼各去睡,惟有这,秋香陪伴云秀兰。两个俱是俗家女,无意相逢甚投缘。二人复又说话间,忽见那,戴发尼僧泪涟涟。
  且说秋香年方二八,生的人品俊巧,心性聪明,是水小姐从小贴身的使女,也识几个字儿。他起先只顾望老尼说话,这会子来到悟礼的房内,还未安寝,只见悟礼二目落泪。秋香问说:“五师父为何悲伤?”悟礼叫声:“秋姐才听你说的甚是凄惨,不由的惹起我的烦恼来了。”
  秋香闻听这句话,心中不解问根源。说道是,我家有人常到此,没见你,带发修行在此间。动问你,尊姓大名何方住,从几时,前来居住在尼庵。小师傅,尊容不像平人女,岁数不过二九年。既然伤心有缘故,自然是,遭逢委曲太烦难。咱俩都是俗家女,何不把,心事悄悄说一番。小姐见问又流泪,叫声秋姐你听言。说起我,来历苦恼真难过,我几乎,合你姑娘一样般。方才在,老师屋里看见你,为找小姐到此间,面目脸上必忠厚,不辞艰险旷野间。既然问我何原故,待我告诉你根源。咱们都是遭苦难,你总知道嘴要严。常言说,不如意事有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佳人说道这两句,他复又,默默无言两泪涟。
  秋香叫声:“五师傅且止悲哀,你我俱是在家之女,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我俱是遭难之人,告诉我有何妨呢?”云小姐近前悄悄把以往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
  “奴的奶名叫云秀兰。秋姐千万嘴头要紧。”秋香闻听连忙站起说:“姑娘乃是千金小姐,奴婢不知,望其宽恕。”秀兰把手一伸说:“秋姐,不消此言。”连忙伸手拉来坐下。不一时,同榻而眠。到了次早清晨,秋香慌忙起来梳洗,也不等老尼见面,急忙别了秀兰,说:“奴婢前去找寻小姐,回家看看门户,改日再来给姑娘请安。”秀兰反觉难舍,秋香眼含痛泪出庵而去。
  不言秋香回家转,再说担惊老院公。他也出去找主女,不见姑娘影和踪。无奈回家来等候,又不见,秋香使女转回城。等了一夜到次早,他只是,肉跳心惊身不宁。又急又怕又抱怨,说道是,大祸滔天了不成。家内姑娘无下落,主人又在县衙中。不料我,主仆合家该当死,老天哪,不如先丧我残生。
  老头儿急双流泪,忽听门外有人行。
  水治正然着急,忽见门外有人行动,抬头观看原来是秋香。院公就问:“秋香你去了一夜,在那里来,姑娘可有下落?”秋香就把在水月庵借宿,找不着小姐的话说了一遍。又问:“水大爷,你是几时回家的?衙门官司怎么样了?”院公说:“我打听学里回文没到,咱家姑娘也无去向。”过了一会,院公想了一计,说:“我记得你跟着姑娘学会写字,你何不用纸写一个招子,我拿到街头,或者有人知道下落,或是谁家收留,得个音信也未可知。”丫鬟说:“水大爷,你的主意倒还妥当,就是如此。你且坐下,待我拿出笔砚立刻写来。”
  秋香时下不怠慢,铺下纸来把墨研。告禀急忙来书写,他那里,未曾举笔痛心酸,说道是,招子从来寻驴马,或者是,孩子失迷在那边。我家今日找小姐,合那光景一样般。秋香女,一边说着一边写,最可怜,墨已干时泪未干。不多一时写完了,院公说,还得从头念一番。
  秋香闻言,含着眼泪把招子举起念来。未知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