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先生!早安。”
夏玉璋闻声缓缓蔽放平视线,回头看到站在身边的是佛学社的弘德法师和一位小沙弥。
法师合十向他致意。夏玉璋忙欠身回礼,“法师早安。”
“昨晚的事,先生知道吗?”
“知道了。我有位小表弟凑巧在场,他的女友被打瞎一只眼呵。”
“噢!是他们二位。不幸,不幸!先生是否请到房里一坐。”
“法师心里有什么话,就这塔下给我说吧。”夏玉璋真诚地说。他每天清晨总和儿子、表弟一起到这里锻炼身体,跟弘德法师学过几套拳术、剑法,两人彼此了解,并不见外。
弘德法师环顾四周,远远近近轻雾缭绕。他深深吸口早晨的的清凉空气说,“夏先生,多亏那给我发过警告。我们有所戒备,要不然就更不堪上学。不过,这班贼人没有得逞。他们怎肯甘休?必须有个牢靠的防护办法,夏先生,你说呢?”
“是啊,列强们看见我们的国宝,馋得红了眼。而那些败类呢,不惜靠出卖诅宗发财,真是不择手段,是得认真对付。
“我身为废寺主持,理应出面恳求当局采取措施。只是,如今省政府是冯总司令主政,单凭我等寥寥几个僧人,实在是无能为力。眼看着中外文物大盗在打铁塔,特别是青铜钟的主意,如何对得起佛祖,何以向天下沙门交待?我苦思冥想一个通宵,你是中原有声望的工程师,在市政各界中很受尊敬,想请你从保护古迹的角度一一”弘德师法拉起工程师的手,用乞求的目光盯注着夏玉璋。
夏玉璋双手握住法师的手,他明白法师的意思,由衷地说:“法师放心!我一定尽快向冯总司令报告,请他派兵保护。我还准备投书‘河南民报’,呼吁各界……”
说话间,小沙弥手抱一把龙泉剑赶到。法师接过龙泉剑捧到夏丰璋面前,“木剑折了,我把我的龙泉剑送给先生。请务必笑纳。”
这宝剑一直是法师的心爱之物,剑刃能刺穿三个铜板。剑柄,剑鞘是坚重秀美的花梨木加金银,工艺精制。
“不,不!法师,这不行!”夏玉璋双手推辞。
弘德法师执意要送,“俗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先生愿拯救这十三辗浮屠,也救我弘德一命,功大德高。无论如何,这剑是送定!”
夏玉璋望着法师充满盛情的双眼,也不好再多推辞,接过剑,施礼致谢。此刻,他的心情又激动又沉重。禁不住,他又一次把目光射向那被旭日的光辉染得金光灿烂的塔尖……。
离铁塔最近的一条大街,路西有栋中等规模的三层“洋楼。楼房的毗邻都是些低矮破烂的小门面店铺,它们如同开封城内大多数的房子一样,面墙上布满着像皱纹一样的裂缝,青瓦三角房顶早已变成黑色。相比之下,三层“洋楼”给人们以鹤立鸡群之感。
楼房正门右边的门柱上挂着一块黑色大漆的方匾。上有凹阴的金字:“中原营造公司”。今天是赵金楼的生日。上午九点多钟,楼房的大小办公室里几乎已经没有人。许多人都去采买寿礼,准备去赵家祝寿。
二楼总工程师办公室里夏玉璋一个人在埋头绘制工程设计图,一个小职员推门探着头说,“喂,总工走呀,给赵老太爷祝寿去。”
“你去吧,我有事。”夏玉璋头也不抬地回答。
不一会儿,茶房推门进来,禀告有人求见,一张精制的名片随之递到案上。他瞥了瞥名片,见上面印着:“南洋工程承包公司”,便放下手中的铅笔对茶房说,“请客人进来。”
客人被引进办公室。来客是一身商人打扮,举止透有军人风度。
“先生请坐,你是一一”没等夏玉璋问下去,来客恭款地呈上张纸条。
夏玉璋接过一看,露出惊喜之色,“这是冯总司令亲笔写的?”
“是的,我是他的随从副官。”
“上个月,为了铁塔,我接连几次去省府求见.都未见到总司令,只好写封信给他。想必是收到了?”
“总司令昨天刚从黄河北边的前线回来,今天便派我拜见先生。”
“那太好啦!”夏玉璋高兴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冯总司令是省府主席,我们希望他能亲自出面,采取有力措施,保护这座国家、民族的瑰丽宝塔!”
副官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微微一笑说:“夏总工程师说的极是。总司令这次让兄弟化装前来,却是另有想法,特来求教于你,不知……”
“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吧!”夏玉璋爽快地说。
副官转过头观察了一下门口,这才压低声音说,“请问夏总,这座铁塔能值多少钱?”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玉璋眨巴儿下眼,莫名其妙望着他,半响没懵懂过来。
副官咽了口唾沫,吞吐吐地接着说,“事情是这样的,为了国家和民族,也为了解救我们二集团军的军需之急,冯总司令想把这座铁塔……”
听了这话,夏玉璋一惊,“什么?总司令是想把这座古塔卖掉?”
副官听罢,点点头。
“难道他没有见到我的信?现在奸商赵金楼正要毁塔盗青铜钟发洋财,全城民众把希望寄托在总司令的身上,可他倒想把铁塔一古脑儿卖掉!”夏玉璋气极,一拍桌子吼道,“荒唐!无知!这是国宝,无之宝!不是杂货部的土产,也不是你们二集团军的枪炮子弹!你,你快点给我走开!”
副官见夏玉璋气得脸色发自,眼冒火星,握着两个拳头就像要打人似的,一时不知所措,只碍站起身,悄然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