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床医生的马虎,使毕胜利的研究陷于窘境。他不大同意钟齐声的判断,认为蛇毒菌的被窃是安静作的案。其疑点之一就是蛇毒菌失窃后,韩静接着就出院了,并且用蛇毒菌企图害死她的亲人和医生。有一点吉祥不知道,毕胜利的媒介物尚未问世,怎么谈得上拿蛇毒菌去害人?
蛇毒菌与韩静是否有关?现在还难说。不能像猜谜语那样,猜错可以重猜。
毕胜利关照,韩静要喝酒,就给,但不能让她喝醉。可安静竟然好几天没有要酒喝了,倒是整天的闷闷不乐,怎么办?为了试验,是不是强迫她喝?恐怕不妥当。韩静的脾气不好,弄僵了一定会遇到更多麻烦。
韩静对自己出院后的遭遇越来越感到奇怪,好像是神仙和魔鬼同时在她身上施法,将她一会儿浸入水中,一会儿推进火里,命运难道就这样对待一个受尽了折磨的病人,让她奇迹般的康复仅仅是为了让她重陷囹圄?这究意在搞什么鬼名堂!丈夫、孩子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让她去看看?难道这是精心设计的骗局?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神秘莫测地要抓她,审问她?对此,安静如入云雾,茫茫然不知门在何处,她不知道,问题就出在那天夜里喝的来历不明的酒上。
她怎么能知道呢?她所喝下的竟是被各国情报组织不惜代价要获取的WGN。如果说人类对生的研究在某段时间会失去热情的话,那么对死的研究却是永远也没有厌倦过的。而研究WGN,则是人类对生死感情的总和。韩静就像一位敢于用脚去踢原子弹的人那样,懵里懵懂喝下可以致千万人于死地的毒液。如果安静早点知道她是世界上唯一敢喝蛇毒菌的人,一定也早就吓死了。幸运的是她一无所知,满以为是神仙保佑她而出现的奇迹,因此她要对自己的无知保密。
韩静虽对蛇毒菌无知,却明白自己是被关在这间设备齐全的房间里了,“医生”在房间里通宵轮流值班,不让他们走出房门,哪怕是一步之远。
那个额头宽大的毕教授,老是问她:“你什么时候感到自己好起来的?”
“不知道”。因为她那时正在睡梦中。
钟齐声则一个劲地问:“那个金属盒内的瓶子有多大?”
“不知道”。她不能说出来。
“如果你再不说,你丈夫、女儿的性命就难保了。”钟齐声说。
“骗人的把戏。我没见到我丈夫之前,我就认为你是在骗人。”韩静脸色煞白,差不多想跳起来。
“不,你该冷静些,我是医生,如果我没有搞清楚中毒原因,怎么能对症下药?”毕胜利极为诚恳地说。
“我怎么能知道呢?毕教授,我向你发誓,我一点也不知道啊!”可怜巴巴的韩静,确实是不知道丈夫、女儿是为什么会中毒的。她更不愿说出金属盒的秘密。
毕胜利皱着眉头,钟齐声捏着拳头。
“好,可以马上让你去见你丈夫、女儿!”钟齐声说。
这是一间桌上、窗台上放着鲜花的会客室,充满温馨的气氛。丈夫和女儿坐在沙发上,他们脸色苍白,但因为穿着彩条病员服,并不给以凄苦之感,相反让人觉得他们只是到这里疗养的,从未经历过死亡的考验似的。
韩静也穿着与他们相同的彩条病员服,她坐到丈夫身旁,紧紧握着他的手,“老公,你好了吗?好了吗?”
丈夫没有说话。因为中毒较深,语言功能尚未恢复。他轻轻地点着头。妻子虽然显得有些憔悴,但与以前相比,已判若二人,皮肤光滑,根本看不出她曾经患过皮肤癌。
毕胜利认为这父女俩已具有免疫力,因此早就有意思让韩静同他们见见面,但吉祥怕又闹出什么是非,没有同意。这次总算是甘冒风险答应他们见面,但时间限制在半小时内,因为病人的身体还很虚弱,况且不能说话。
“我一切都很好,你放心,好好休养治疗。”韩静见丈夫如此,顿时产生无限的怜爱之心,一个劲地抚摸他的手。
孩子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父母,也在流泪。
“等病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好好过日子!”韩静说。
见过丈夫、女儿之后,韩静心里淤塞的东西疏通了,她不再犹豫,讲出了那夜所遭遇的一切。
毕胜利向韩静解释了那个金属盒里的东西,使韩静惊得一时目瞪口呆。
“这是一个巧合,由于有这样的巧合,可以使我们的研究过程缩短很多年,甚至很难估计若没有这巧合……当然,委屈了你,但在我们病毒研究史上,你的名字不会被人忘记!”毕胜利说着,幽默地笑起来,“一个不怕中毒的女人”!
“我只希望快点把这研究结束了,让我们早些回家。我不过是生了一种怪病,并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所以我想你一定会同意的。”韩静极为恳切地请求。
“我当然同意让你回家,但这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照现在的情况,还不能马上让你独自离开医院。因为问题已经变得相当复杂,你一出去,就可能重新被人劫持,钟警官是负责国家安全工作的,他会告诉你详细情况,他必须对你的安全负责。再也不能发生不幸事件了,这不仅对你个人,而且对我们的全部研究将是严重威胁。国外显然已经掌握了我们对蛇毒菌研究的部分情况,不择手段地从我们保险柜里窃走了蛇毒菌成品,这本来是件严重的机密外泄事件,但谁能料到,竟会被你喝了一口呢?谁又会料到,你因为喝了一口,就治愈了你的皮肤病了呢?”
“我想,你无意的行为是一种贡献,现在还很难估价其中的意义。人的生命现象与病毒的演变过程休戚相关,病毒既可以阻止生命进程,也可以促进生命发展。如果人能够彻底把握病毒的演变方式,也就彻底把握生命现象。”
“你说得太奥妙,我不懂”。
“是啊是啊!但你以后一定会懂的。我想不到自己从理论研究一下子跳到临床治疗了,万万没有想到,这仅仅是由于你一夜之间的变化促成的,我感谢你!你给我创造这个机会,科学研究常常有偶然的巧合,这种巧合会使几十年的研究变得豁然开朗。我想人人都会遇到巧合。他们偷走了我研究的出的蛇毒菌,但他们再也不会碰到像我这样的好运气。他们现在只知道蛇毒菌是毒的,但不知道它还会解毒!他们只会偷,还想把你也偷去!哈哈,偷!”
与韩静交谈时,毕胜利生产了一个设想,能不能再将病人体内的银环蛇毒释放出来,看看病人是否会回复到原来的病态,然后再给予蛇毒菌治疗?如果这样一个过程可以得到重复,那么试验将成为轰动全世界的生命科学的重大发现,从而使不可名状的各种病毒包括艾滋病毒、核辐射病在一个星期之内从地球上消失。这个办法就是用蛇毒与其它病毒互相渗透之后形成无害物质被排出体外。
但这要冒风险,而最重要的是韩静是否愿意接受试验?
蛇毒菌是被一个国际间谍组织窃走的,这种间谍组织与西方的某些智囊集团、咨询公司都有相同的性质,谁给钱,就是为谁服务。当然,这是危险性极大的赚钱手段,但也因为危险,所以得到的报酬也就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了。他们不能不去了解雇主的目的,只是按要求完成任务,在不是十分必要的情况下,他们不会杀人,也不干直接有破坏性的事。间谍组织的分工相当严密,互相没有联系,大部分成员只是在需要的时间临时聘用,任务完成拿了钱便自行解散。
许多国家通过这样的间谍机构获取自己需要的各种情报,以便制定相应的策略。这种办法不仅奏效,而且安全,事情一旦败露,雇主不会受到指控。因此,有些国家宁肯多花点钱,也乐意委托国际间谍组织办事,这次来中国盗窃蛇毒菌,是受谁的指派?不知道。
蛇毒菌失窃之后,毕胜利虽然感到愤怒,但首先吃惊的却是有关部门,他们料想不到像这种为世人鲜知而且看来极其一般的生物科学试验,竟会被国外知道得如此详细。几乎每个国家都在研究有毒生物,作为科研课题,科学家的论文公开发表,而且国与国之间相互交流,原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讲。但是,当细菌制造一旦进入有目的的生产阶段,各国就避而不谈,他们要互相防范。说得漂亮些,是各自为了本国的经济利益;说得不好听,那也许是为了保持自己国防上的优势。问题相当复杂,世界上只要还存在战争危险,许多简单的问题也会变得很复杂了。
正由于有了安全部门的警觉,韩静才幸免被绑架出国,也正由于如此,毕胜利也没有遭暗算。又因为作出了严密保护的措施,方使间谍组织的行动没有进一步得逞。
现在全部的要害,是必须首先搞清盗窃毒菌究竟是为了什么?其次是追查到底是哪个国家要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