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齐声弄清了这桩杀人案,精疲力竭回到临江街的住处时,夜已很深了,四周一片恬寂。他拉亮房间的电灯,猛然大吃一惊。只见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床下的脏衣物,东一件西一件乱扔在地上。写字桌也被撬开过。那个马桶包不翼而飞了。
钟齐声走近窗前,伸手推了下,窗户竟虚掩着,心里顿时明白了,窃贼是沿着窗台旁的那根下水管道爬上来的,然后撬窗翻入房间,进行有目的行窃。毋庸置疑,与他这次云台山之行有关系。
钟齐声与黑蝴蝶见面的地点是在滨江公园假山背后的那座凉亭上。
第二天上午,钟齐声匆匆走上僻挣的凉亭,谁知等待他的根本不是黑蝴蝶,而是他的妹妹钟妍。
钟妍是市歌舞团的年轻“金嗓”。昨天傍晚,她刚随团从深圳特区演出归来,就有人通过传达室转交给她一封匿名信。信上说,她哥哥今天上午要同女友在滨江公园此凉亭约会。并嘲笑钟齐声,选择对象眼力差……
钟齐声看完妹妹送来的这封匿名信,心里怒骂了声:“卑鄙!”同时,敏锐意识到,黑蝴蝶又落入那伙蒙面歹徒的手中。这骨头软弱的女人,将钟齐声出卖了,包括她同钟齐声约定的见面地点和时间。
钟妍还送来一张烫金请帖,说是康乐公司经理章远益今天中午请他吃饭。
“他的请帖咋会在你手里?”
“我们团这次到深圳演出的一切费用,是康乐公司承担的。昨天傍晚我们下火车时,章经理亲自到站台上迎接。后来他交给我这张请帖,说请你务必赏脸。”
钟妍说着,从小提包掏出一叠剪辑的报纸,“哥,给你看看。”
钟齐声伸手接过,原来全是介绍妹妹在深圳演出的报道和评论,并有记者采访她的照片。钟妍娇靥绯红,道:“哥,我在深圳演出期间.还认识了一位港商。”
“港商?”钟齐声抬头稍一怔。
“是呀!”钟齐声没有注意哥哥惊愕的丧情,语气里还透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他是香港大华商行的董事长。姓吴,人很文雅。我每场演出,他都必来剧场观看,并到后台赠送鲜花……”
钟齐声想起今年三月,全国青年专业歌手“金嗓杯”组委会来函,通知钟妍赴京参加最后角逐。但因他在处理一起流氓滋事案中,不徇私情,得罪了市某位文艺界的当权者,钟妍被拉下来了,跑到哥哥的住处失声痛哭。
钟齐声虽然很气愤,但只能安慰妹妹,“别哭啦,你还年轻,将来还有很多机会一一”
钟妍激愤地打断,“不,我已经二十三岁了,再等几年人老珠黄……我不能等!我一定要二十五岁前成为歌星!”而现在,妹妹到深圳演唱获得成功,并在鲜花和赞扬声中,结识了一位倾心的港商……
“哥。”钟妍突然打断肖龙的沉思:“你同章经理的关系很僵吗?”
“谁告诉你的?”
钟妍神色迟疑了一下,“我今天早上给你打电话,你出来了,马东明在电话中说了下……”顿了顿,“章经理昨天曾许诺,他将从公司拨出一笔专款,为我举办个人专场演唱晚会。”
“你是在为他说情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不过从我个人感觉来看,章经理这人心肠不坏。”
钟齐声的脸沉下了,鼻孔重重地“哼”了声。
钟妍感到十分扫兴,“哥,马东明是你的同事,他也在替你担心,怕你同章经理斗下去两败俱伤。”
“妍儿,你应该努力唱好你的歌。”
“那今天是咋回事?我能问吧?”
“有人跟我开了个玩笑。”钟齐声淡然说着,望望撅起嘴满脸不高兴的妹妹,“这几天哥很忙,等有闲时间咱们聊聊。”
钟齐声陪再妹妹下凉亭,此时雨已停了,周围林间传来鸟雀的啾鸣。钟齐声同妹妹沿着假山石径默默地行走。
突然,钟齐声猛地把并肩走的妹妹拽翻身后。等钟妍急抬头看时,在边的假山石洞内,窜出三个横眉竖眼魄的家伙。
钟齐声冷眼盯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长得像头黑熊的家伙,朝身后两个同伙挤挤眉,用戏虐的口气道:“我们不想干啥,想瞧瞧牛郎么样和织女幽会。”
“那就滚开!”
“要我们滚开容易,钟譬官得与我们达成一项协议。”
“什么协议?”
黑熊吐掉烟蒂:“少管闲事,腿不要伸到你不该去的地方,明白吗!只要你做到这条,你的那块警区,以后不会有骚动,也不会有啥案子发生,你按月还能领到一笔赏金。”
“如果我拒绝了呢?”
“什么,你敢拒绝?”黑熊脸色倏然一变,恶狠狠咆哮道:“你若存心与我们作对,哼,你的管区休想有安宁之日!”
纹身的那家伙开腔了:“姓钟的,你把钱兴财包里的东西交出来。”
“那个包连同东西昨晚被窃贼盗走了。”
另一家伙也扯起公鸭嗓子,“你骗人,包里没东西……你快将那张图纸交出来!”
钟齐声猛纵身扑了上去,揪住他俩的头发使劲相撞,两个家伙连哼都来不及,顿时被撞昏重重摔倒在地。
黑熊见状吓慌了,扑向一旁惊呼的钟妍,扭住她的两只胳膊,凶神恶煞地嚎叫,“姓钟的,你再敢上前一步,老子就勒死你妹妹。”
突然,一件冰凉的硬物顶在他的脊背上,“把手举起来!”
钟齐声看见,用枪口顶住黑熊的警察是马东明。他从衣袋掏出手铐,将黑熊铐住了。为防止逃跑,又一脚把黑熊蹬倒地下。
“你怎么来啦?”钟齐声问。
马东明表情不太自然,“是高队长派我来的,他让你把黑蝴蝶交我押回去。”
钟齐声没有答复,抓起地下哼哈的黑熊,厉声喝道:“说,黑蝴蝶现躲在哪?”
黑熊开始还顽固,凶狠翻着白眼。但看到钟齐声拣起他失落的气体打火机,燃着,把突窜的火舌伸近他黑茸茸的胸毛时,吓得杀猪般地哀嚎起来,“我说,我说……黑蝴蝶现躲在北里路西房12号。”
钟齐声这才熄灭手中的打火机,瞥了眼马东明,连妹妹的喊声也没理,自个走了。
钟齐声走出滨江公园大门,一辆公共汽车刚启动,他便跳了上去。这是驶往市地质研究所方向的七路车。
钟齐声到地质研究所是为查询有关云台山西峰勘查图的情况。
刚在滨江公园,那两个野鸡头叫嚣要他交出的这张图,其实就装在他衣袋里。钟齐声已隐约感觉到,这张图与康乐公司的地下黑工厂没啥关系,但钱兴财为什么耍专程送往云台山西峰?另外在滨江公园,那两个家伙不仅迫切索要此图,昨晚还到他的住处行窃,其目的也是要窃到这张图了。看来这里面必有极大的隐情。
在地质研究所了解到,这张图原是该所魏总工程师去年夏天绘制的。当时省里为勘查云台山丰富的资源,组织了一支综合考察队,魏总担任副队长。不料刚勘查完西峰一带.省里拨不出经费又放弃了那次考察。魏总绘制的这张图也就由他本人保管。两个月以后,魏总就因病退休了。
至于图上标有几处“∧”和红圆圈的记号,也不知道是啥意思。但也不是标志有矿藏的山岭和沟整。
“魏总现在在哪?”
“东平巷101号。不过上星期,魏总因病去世了。”
钟齐声一听魏总死了,心头顿感失望,忙问:“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就他的老伴。”
离开了地质研究所,在返回鼓楼的公共汽车上,钟齐声心里已决定,下车后先去康乐公司,看看章远益今天宴请他抱何目的?因为堂堂的一个大经理,靠舆论界发迹的企业家,平时对钟齐声这样的小人物不屑一顾。今天却一反常态,下请帖单独请他吃饭……
钟齐声下车穿过繁嚣的马路,走向颇有气派的康乐公司大楼,看见茶墨色的扇形门口,站有几名装扮清代太监和宫女的服务员,一肩扛录像机的摄影师在指指点点,纠正太监宫女忸怩作态的姿式,不少的行人好奇围观着。
章远益今年五十多岁,方脸大耳,头发梳得光亮,系一根绛红色领带。趁他到冷藏柜拿饮料之机,钟齐声扫了眼室内的豪华装饰,开始嘲讽他,“章经理,去年底为公司女财务员梁倩跳楼自杀一案,我曾来过你的办公室,没现在阔气。看来你搞得很不错嘛!”
“哪里,哪里!”章远益将几听健力宝放在茶几上,神态甚是谦恭地,“我们公司今年生产的‘壮阳灵’等神丹妙药,在香港市场很畅销,眼下每一瓶涨到了八百港币。当然罗,能取得如此的经济效益,归功市领导的关怀和支持。昨天上午,胡副市长还亲临公司……”
钟齐声漫不经心听着,心里骂道:“妈的,一开口就搬出市领导压人!哼,老子不会吃你这一套。”
“钟警官。”章远益看了下表,“今天我还请了两位电视台的导演作陪,你不会介意吧。”
“章经理。”钟齐声慢吞吞地道,“我不明白,你今天咋想到宴请一个普通刑警……”
“哈哈哈!钟警官,你妹妹钟妍是一个很有希望的歌坛新星。这次到深圳特区演出,她为提高我们公司的‘知名度’做出很大贡献。今天我特意把钟警官请来,一来是表示我的诚意;二来嘛,我已决定从公司拨出一笔专款,为你妹妹举办个人专场演唱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