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齐声见三哥脸呈狐疑,眼光凶悍,便放下手中的酒碗,镇静自若地说:“你们知道南城的黑蝴蝶吗?”
  “噢,是这个骚货告诉你的。”三哥似乎相信了,扭下头,冲长条脸淫邪的咧开黄牙大嘴,“老五,昨晚你他妈和她颠鸾倒风,销魂了一夜……这女人滋味如何?”
  钟齐声吃了一惊,“怎么,黑蝴蝶也加入了地蛇帮?”
  长条脸面色慵倦,懒洋洋答道:“这婊子是昨天被我们几名弟兄潜入南城,从复仇会看守的房子劫持来的,余帮主要通过她的口……”
  长条脸话犹未了,忽从外面走进一个戴瓜皮帽的汉子,凑近横肉跟前来,耳语道:“三哥,帮主要带老五到黄泥镇去,并派弟兄同那人约好了决斗时间,天黑在城南松树林……”瞥了眼饮酒的钟齐声,又压低声音道:“帮主要我问三哥,南城的那人找到没有?”
  “你告诉帮主。”三哥嗡声粗气地,“人已经找到了,愿投帮主麾下效劳。”
  “三哥,那我先跟老皮走了。”长条脸抹下嘴上的油站了起来,对钟齐声拱拱手道,“兄弟,恕我失陪了,我一定在帮主面前为兄弟多多美言。”
  话毕,他便随戴瓜皮帽的汉子匆匆走了。
  “三哥,弟兄们天黑同谁在城南树林决斗?”钟齐声替三哥斟上满碗的酒。
  “就是放狗咬我和老五的那家伙。”
  “那人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三哥已喝得醉熏熏了,凶声恶气地,“那家伙带着狗,也在云台山西峰一带转来转去。开始,我们以为他是打猎的,后来发现不像,但也不是复仇会一伙的,我们一直与他井水不犯河水一一”
  “那条狼犬今天昨会追咬你们?”
  “都怪他妈的老五,我和他奉帮主之命出来寻找你,走到那家商店门前时,老五踢了这狗一脚……”三哥说到这里,神色犹有余悸,伸手抓起桌上的酒碗,一双血红的眼珠露出凶光,“妈的,老于今晚非宰了那条畜牲不可!”
  三哥摇摇晃晃先走了,约好明天带钟齐声去叩见帮主。按地蛇帮帮规,凡入帮的弟子,先得买上一只雄鸡,在叩见帮主时,除了背热帮规帮约、宣誓对帮主效忠外,并宰掉带去的雄鸡,喝生鸡血。再由帮主考察武功技艺,然后排定座次等等。
  另外,钟齐声已从三哥嘴里掏出,黑蝴蝶被关在城西贮木场的一间小屋里。那里是地蛇帮的巢穴。平常,地蛇帮的人是以贩卖木材掩盖其活动的,但从三哥敲榨个体餐馆这件事来看,在县城诸多的帮派组织中,惹是生非,寻衅斗殴,鱼肉乡民而蜚声县城的要数地蛇帮了。
  钟齐声装着极其懒散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荡了一阵,看看无人注意他,便朝着城西快步走去。他要去贮木场想法弄出黑蝴蝶,因为,黑蝴蝶无论是落到复仇会还是地蛇帮的手里,都将对他构成潜在的威胁。这女人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章远益不正是拿她要挟钟齐声,说钟齐声强奸了她吗?
  钟齐声还未走近贮木场,就见一辆遮盖严实的篷车从贮木场疯狂般地冲了出来,又迅速急转个弯,朝南城方向疾驶而去。
  钟齐声踱入贮木场内。没人阻挡和盘问他,异常的静寂。靠东面有几间简陋的矮房,窗户裱糊着美人头的电影画报,可能是地蛇帮的人睡觉的地方。
  钟齐声顿生疑窦:“奇怪,这里是地蛇帮的巢穴,应该戒备森严。”
  蓦然,从那座孤单的士屋传出一阵微弱的呻吟声。钟齐声不暇多思索,马上朝那间土屋扑去。
  阴暗的土屋内,两个汉子像死狗般歪躺在地,满面污血。其中一个已经苏醒,边咧着嘴呻吟,边挣扎地爬起来。猛看见踢门闯进来的钟齐声,“啊”吓得脚杆一哆嗦,又重新瘫倒在地。钟齐声没理睬他,看见另个汉子身上搁着一张纸条,便跨了过去,伸手拣起这张纸条,上面歪斜写着:余帮主:黑蝴蝶我们带走了,地蛇帮若再与复仇会为敌,小心你的脑袋!
  钟齐声将这张纸条塞进衣袋,见醒来的那汉子惊恐望着他,身子骇得瑟瑟发抖。
  钟齐声正欲讯问他时,从外面忽传来一阵纷街的脚步和吆喝声,“大家分开搜,别放跑了复仇会的人。”
  钟齐声忙转身冲出土屋,同一个闯进的汉子正擅个满怀。不等这汉子惊呼出声,钟齐声挥拳猛将他击昏,抓起摔进了土屋。然后,又朝门前啃草的老黄牛屁股蹬了几脚,老黄牛受惊了,忍痛向几个围逼而来的凶汉冲去。
  钟齐声便趁此机会,飞快地跑向土屋后面的木栅栏,一弯腰,从有豁口的地方钻了出去。
  县城一片灯火。钟齐声奔到了城南松树林。黑暗中,他蹑足看见,林间有一块空地,地蛇帮的人正举着煤油火把,虎视眈眈盯视着两米开外的那壮汉和黄狼犬。
  三哥站在一女人身后,这女人约有四十出头,姿色庸劣,腰系一束白条巾,脚下蹬着红绣鞋,满脸泼辣之气,正喝斥道:“姓宋的,你到底交不交出马桶包?如果你再不交出来,惹恼了老娘,今晚你别想活着走出这片树林。”
  这女人必定是三哥的堂妹,地蛇帮余帮主的老婆、飞刀矮脚娘了。
  在通明火把的映照下.钟齐声又看清那壮汉的模样,莲乱着头发,一副紫铜色的脸,面对矮脚娘的恫吓,壮汉冷冷一笑,端着手中的双筒猎枪道:“我已经说过了,钱兴财是我杀的,但我没拿他的马桶包……”
  “他扯谎!”三哥气势汹汹跳了出来:“姓钱的马桶包明明是你抢走了,你他妈的还抵赖……老子先一铳打死你!”
  三哥恶声骂着,拔出土铳朝壮汉扑去,但一看到冲他咧嘴咆哮的黄狼犬,吓得连连遇了几步,又缩回到矮脚娘的身后。
  “姓宋的。”双方僵持了会儿,矮脚娘叉着腰,口气先有些软了,“你别以为没人晓得你的身份,你爹宋财发,以前不就是恒春药铺的老板吗,既然你没拿钱兴财的马桶包,我可以不追究,但必须把拿走马桶包的人交出来!”
  “我不知道。”壮汉回答很干脆。
  “你敢说你不知道?”
  “如果你要继续追问。”壮汉用衣袖擦撩手中猎枪,抬抬头一字一句道,“我只能重复我刚才已说过的话,谁若踏进汇花谷那座古宅只有死。”
  “妈的,这家伙太猖狂!”
  “我看这狗日的敬酒不吃一一吃罚酒,宰了他!”
  “对,宰了他!”
  壮汉的桀骛激怒了地蛇帮的人,林中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和咒骂声。
  窥视在侧的钟齐声,静以观变。忽然,他发现三哥躲在一汉子背后,偷偷举起土铳,狞笑地瞄准正与矮脚娘对峙的壮汉,钟齐声没多思索,拣起石子,朝三哥击去。
  “哎一一唷!”三哥发出一声惨呼,扔掉了手中的土铳,双手抱着脑袋破口大骂,“狗日的,暗器伤人不算好汉!”
  三哥的叫骂声又引起一阵骚动。有个汉子忙从身上撕下一块碎布,替三哥包住流血的额头。另几个汉子操起木棒,杀气腾腾向壮汉扑了上来。
  “汪,汪!”守护着壮汉的黄狼犬,朝这几个汉子左扑右咬,十分凶猛。
  “畜牲,看老娘宰了你!”矮脚娘一声叱喝,抬手一扬,一道寒光疾快飞向黄狼犬。
  “砰——!”壮汉手中的猎枪响了,飞向黄狼犬的短刀,霎时在空中落下。
  壮汉这准确无误的枪法,一下震慑住地蛇帮的人,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逼近了。
  壮汉眼露杀机,冷冷喝道:“你们还想与我动武吗?”
  矮脚娘见手下的人被壮汉的气势所慑,不禁气得七窃冒烟,从腰间又拔出一把短刀,“姓宋的,老娘今晚跟你决一雌雄!”
  眼看双方一场恶战迫在眉睫,突然,戴瓜皮帽的汉子出现场上,满面焦急,匆匆走到矮脚娘面前,同她低语起什么。
  矮脚娘听着神色骤变,十分惊慌地:“什么,复仇会的人劫走黑蝴蝶……帮主已从黄泥镇回来,好,我这就带着弟兄们回去。”’矮脚娘马上朝身旁的汉子挥下手:“回去!”又扭过头,冲壮汉满腔怨毒地,“姓宋的,咱们走着瞧,老娘不会轻易放过你!”
  朦朦胧胧的月光下,壮汉制止住低沉咆哮的黄狼犬,朝钟齐声的隐蔽处喊道,“朋友,请出来吧。”
  钟齐声这才从矮树丛站出来,慢慢走向原地未动的汉子。
  壮汉露出友善的目光:“朋友。谢谢你今晚救了我。”
  “我并不想你感谢我。”钟齐声盯着面前的汉子,目光冷峻地,“我想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是警察?”
  “是的,我知道你不愿与警察为敌。”钟齐声缓和了下口气,目光微微一转,“因为在汇花谷那座古宅,你有对我放冷枪的机会,还有你的这条狼犬,几次突袭我,都被你制止住……它叫什么名字?”
  “阿黄。”壮汉神情迟疑了下。
  钟齐声赞道:“不错,阿黄抵得上地蛇帮的十条汉子。现在请你回答我的问题。第一,你究竟是干什么的?第二,你杀钱兴财抱啥目的?第三,你与汇花谷那座古宅有什么关系?”
  壮汉仍一副冷冰冰的面孔,“我只能告诉你,我姓宋,至于我为什么杀钱兴财,因为他进了他不该进的古宅。”
  “你杀死钱兴财的那天。”钟齐声又紧紧追问道,“是否先去过黑风沟,躲藏在那片低矮灌木丛……”
  “我没在那片低矮灌木丛躲藏。但我发现,那里面确实躲藏有一个很狡猾的蒙面人……”
  话毕,壮汉带着“阿黄”迅速隐入树林深处。
  钟齐声忙转身,突然,两辆县公安局的三轮摩托一前一后驶近树林边,又嘎然停下,几个公安人员跳了下来,领头的手持五四式手枪,腆着肚子,正是那个傲慢的金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