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齐声正等待韩教授的下文,听他招呼门外的来者,便倾过头,只见门口出现一个面容娟秀,身态纤弱的女子。她穿着蓝色背带裤,腋下挟着一叠资料,显然她已瞧见穿警服的肖龙,神情稍迟疑了下,还是低着头进来了。
  “她就是我的实习助手苏晓丹。”韩教授从藤椅上站起来,对钟齐声介绍道。又转向风仪秀美的苏晓丹,“有关市郊风鸣山出土汉代钱窖的那些资料,你都整理好了吗?”
  “我都巳带来了。”苏晓丹取出腋下所挟的资料,边递给韩安民,边怯生生瞥了钟齐声一眼,语音清柔地,“韩教授,你真的要去汇花谷考察吗?”
  “晓丹,你今天好像有啥心事,昨天你还高兴答应带我去汇花谷的。”
  “韩教授。”苏晓丹流露出几分不安和忧虑,“你才从河南和北京考察回来,感冒发烧。下星期又应邀去南京讲学……最好别去汇花谷考察了。”
  韩教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凝视下盒内的龙凤钱,仿佛引起他的无限感慨,“汇花谷那座逍遥庄,我这次一定要考察,因为龙凤钱的发现,使我联想起文革期间,市郊凤鸣山出土的三座汉代钱窖。遗憾的是,三座钱窖所出土的古钱币,当时全部被运入冶炼厂……后来,据参与挖掘现场的民工讲,所出土的铜钱上铸有龙和凤的饰纹…””
  “噢?”钟齐声马上警觉自语道,“这就是说,龙凤钱有可能产于我们这一带。”
  “对!”韩教授重新叼起烟斗,颔首赞许遭:“不仅是龙凤钱,在市郊凤鸣山,还曾出土过一尊汉代的麒麟青铜兽,现收藏在国家博物馆。”
  “麒麟青铜兽?”
  “不错,这是一尊雌性麒麟,重五千公斤,全部用精铜铸成,属皇宫的镇邪之兽。善身上铭刻有‘贡品’之类的文字,既然是朝廷的贡品,怎么会只有一尊雌性麒麟呢?”韩教授说到这里,翻翻了下苏晓丹整理的资料,又略提高嗓音道:“这次龙凤钱的发现,使我增加了信心。因为,汉代的龙凤钱在汇花谷那座清代的古宅发现。说明凤鸣山出土的三座钱窖不是孤立的。”
  韩教授陷入一种亢奋的沉思:“自然界的万物,分雌性和雄性,我一定要在我的有生之年,找到另一尊雄性麒麒青铜兽,这可是我们国家的‘国宝’呀!”
  钟齐声深深被韩安民教授的这种精神感动了,他很想谈谈魏总书房的那两幅赝品画,因有苏晓丹在场,使打消了念头。
  看看天色不早了,钟齐声站了起来,语气委婉地说:“韩教授,我看你最好别去汇花谷考察。据我了解,那一带最近野兽很多……”
  钟齐声走进临江街,脑里仍然对苏晓丹充满疑问,她刚从省里来南城博物馆实习,咋知道汇花谷那座荒废的古宅叫逍遥庄?既然她还晓得那两句诗,想必魏总书房的两幅赝品画是从古宅拓印来的了。苏晓丹一定是与什么入到过汇花谷,莫非她和南城复仇会……
  这一疑问刚在钟齐声脑中出现,又立刻被他的理智所否决了。不,苏晓丹在韩教授的斗室时,多年的直觉提醒钟齐声,这年过三十的女人,面容带着一种忧郁的冷漠。特别是听到韩安民下决心要赴汇花谷考察时,她的脸色变了,心中仿佛满怀如丝如缕、不可断绝的愁绪。
  这女人的神秘面纱看来只有随着案情的进展才能揭开。
  钟齐声随马东明来到挹江楼,这是一家豪华型的咖啡馆,通宵营业。两人又走上楼,拣了个装有隔音的雅座,窗口对着热闹非凡的夜市。
  马东明在两只咖啡杯里,用勺子搅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先递给钟齐声一杯,然后自己也慢饮起来。
  还是马东明先打破沉默,“钟齐声,你下午去过韩安民教授家?”
  “去过。他说那枚古钱币是汉代的龙凤钱,如果拿到英国伦敦拍卖,能值五万美元。”钟齐声心不在焉地答道,仍想着躲藏的陶宜元,这家伙昨晚和独眼龙潜入魏总书房,究竟在翻找啥东西呢?
  “钟齐声,章远益这次搞的皇宫御品酒,在北京市场很畅销,《经济时报》已来电话通知市政府,将在头版上发消息报道。”
  钟齐声抬了头,露出狐疑的神色。
  马东明继续道,“高队长今天上午请有关专家对皇宫御品酒进行过鉴定,专家证实该酒具有很高的医疗价值,确有健身长寿的特殊功效。对章以前所搞的酒和药,高队长也请专家作了鉴定,只是多了不该添的剂量,反而影响原有……”
  “这么说,章远益这次摘的皇宫御品酒,货真价实,就连他以前所搞的酒和药,都没有伪造成份?”
  “我们只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请专家鉴定酒和药的真假和有无毒副作用。但无法查明章远益研制的配方。”
  “奇怪,章远益没搞假酒假药,那在西峰一带开办地下黑工厂?”钟齐声眉宇间锁上疑云,马上自语道,“看来,这里面一定包藏有极大阴谋。”
  同时,钟齐声也省悟到章远益今天敢上门挑衅,气焰嚣张遐逼人,是因为皇宫御品酒给他带来了新的政治资本。钟齐声不禁怒骂道,“妈的,怪不得他今天那般神气,诬陷我强奸了黑蝴蝶,还搞来几张淫秽的照片。”
  “钟齐声,你以为他那几张春宫图是针对你和黑蝴蝶的吗?”马东明盯着愤慨的钟齐声,“不,你这回看错了。不是针对你和黑蝴蝶,而是针对……”
  “那又是谁?”
  “你妹妹钟妍。”
  “什么,我妹妹钟妍?”钟齐声平素冷峻的眼睛里,气愤和惊急中燃成两团怒火,更是锐利灼人,“你他妈跟我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开玩笑。高队长昨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里面就有几张春宫图,信上注明,是你妹妹这次到深圳演出期间,同一名港商……”
  “你谈的这些,高队长咋没告诉我?”
  “他不想在这时候影响你的情绪和案情进展。”
  “叭”的一声,钟齐声手中的咖啡杯破碎了,他霍地站了起来,面目赤涨,怒火烧得双眼透红,“把摩托车的钥匙给我,快点!”
  马东明掏出钥匙:“你要去哪?”
  “我去找我妹妹!”
  钟齐声驱摩托赶到文化宫剧场时,钟妍的个人专场演唱晚会已结束了,散场的人群从大门拥了出来。
  钟齐声径直走进剧场后门,闯入化妆室,钟妍被一群狂热的崇拜者包围着。她今晚穿着洁白的衣裙,花一般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摄人魅力。
  看见钟齐声挤了上来,钟妍忙惊喜问道,“哥,你看了我的演出呐?”
  钟齐声紧绷着脸,没理睬也不顾崇拜者们的抗议,硬把钟妍拽出了化妆室,又拉到剧场门外才松手。
  钟妍好气又好笑,“哥,你今晚是怎么啦?”
  “你这次到深圳演出,与所结识的那个港商……究竟是什么关系?”钟齐声直视着明眸皓齿的妹妹。
  钟妍一听脸腾红了,羞赧地低下头,“哥,你今晚昨有兴趣问这?”说着,便摩挲着中指上蛾的黄澄澄的并镶有一颗绿宝石的金戒指。
  “这是那港商送你的吗?”
  钟妍娇靥更红了,佯唤地:“哥,你咋连这都不懂,人家港商送我金戒指,就是求婚的意思。”
  “什么,那港商向你求婚?”钟齐声心中一阵震颤,“你收下了他的金戒指,这么说,你跟他也、也……”
  “这有啥,我又没卖给他……看你急成这个样子。”钟妍瞧着哥哥口吃而震怒的怪样,抿嘴“噗”笑出声,似乎对那港商求婚的事满不在乎。
  “你还有脸笑!”钟齐声额头青筋暴胀,更加怒气填胸了,冲妹妹粗野道,“我看你比卖给他还不如!”
  “哥,你这话是啥意思?”钟妍收敛了笑靥,生气地盯着哥哥。
  “哼,你问你自己……”
  “我怎么啦?”钟妍像受了污辱般地急急地呶起嘴,“那天在公园凉亭,我不是没跟你谈过我和港商的事情,你当时听不进……心里就装着你的案子,案子!哼,你一点都不为我这个妹妹的前途着想。”
  钟妍说到这里,脸上泪光莹然,又将心中积郁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你从来就没有真心待我这个妹妹。去年底不是你处理那起流氓斗殴案,我早就蜚声歌坛了。如今看我在深圳演出成功,结识了那港商,你又来指责我,并污蔑我的人格,呜鸣……你哪像我的哥哥,连人家章经理都不如。他与我无亲无故,却十分关心我,并慷慨解囊,出资为我举办个人专场演唱晚会……”
  “哈哈,兄妹俩站在这里赏月呀!”章远益幽灵般出现了,他衣冠楚楚,将手中鲜花递给低头揩泪的钟妍,“祝贺你,未来的歌坛新星,今晚你的演唱能获得如此成功,我作为资方代表感到无比骄傲!”
  章远益又转过身,脸上浮荡一种恶毒的微笑,“钟警官,中国有一句俗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别给你妹妹的如锦前程设障碍罗。”
  钟齐声心头怒火腾腾直往上窜,他真想扑上去,照章远益那肉乎乎发亮光的脸,狠狠挥一拳。但钟齐声终于忍住了。妹妹刚才的奚落,使他感到宽慰,妹妹与那姓乔的港商没有什么淫乱的事情,而是章远益所施的鬼域伎俩。
  “哈哈哈!”章远益看着保持缄默的肖龙,以为他妥协了,精神上崩溃了,心理顿时得到一种报复后的满足,不由阴鸷地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假惺惺地对全然没有觉察的钟妍说,“报社和电视台记者要采访你,走吧,我陪你去卸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