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东明走到钟齐声跟前:“钟齐声,你看宋铁成会不会识破我们今晚演的戏?”
  “不会的。”钟齐声望了眼宋铁成隐没的方向,胸有成竹地道,“他刚才的表情变化,向我们说明了两点:一、章远益所摘的那些研制‘成果’,肯定与闵郎中全家被杀一案有关,不然闵家的祖传秘方怎么会落到他手上?二、你刚才所透露的‘明天晚宴’这一信息,无疑打乱了他原来的计划,迫使他不得不仓促采取行动。因为,宋铁成决不会让他所认定的第三个‘凶犯’,逍遥自在返回香港,而我们正是要利用他这点……”
  钟齐声还未说完,忽从宋铁成消失的方向,隐约传来“唉唷”几声喊叫。马东明马上说,“是抓宋铁成的县便衣臀察,让他打伤了。”
  “走,我们去看看。”老杨拉了另一刑警,两人立即循声冲了过去。
  钟齐声和马东明站着未动,少顷四周又归于一片寂静。
  马东明不禁自语道:“宋铁成为报仇,砍掉了自己的半截手指,又服下‘百日催魂汤’,已丧失正常理智……我看抓进监狱算了,以免留后患。”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钟齐声淡然地说,“但如果真要动武,我俩联手力搏,恐怕也很难对付……”
  “从省公安厅转来的材料来看,宋铁成的确难对付。”马东明不加思索道,“不过要抓住他并不难,他服了‘百日催魂汤’,可以趁他体内毒性发作的时候……”
  “你咋知道这些,曾单独与他交过手吗?”钟齐声突然直视着马东明追问。
  “没,没有?”马东明稍一愣,马上否认道,“那天在天桥附近,我见他面色苍白,眉宇泛黑,而且痛苦地紧捂住腰部,呕吐出一种腥臭的秽物……”
  看看钟齐声皱皱眉没再追问,马东明稍定下神,接着不安地道,“钟齐声,我有一种预感,随着案情的最后发展,宋铁成将会变得更狡猾和危险。”
  这时候,老杨他们搀扶着三个县便衣警察从暗处走来了,为首的是那金副队长,他的腿被打伤了,悻悻骂道:“妈的,老子下次抓到他,先狠狠揍一顿出出气。”
  就在下午3:29时,钟齐声还从市郊监狱打电话问负责监视的老杨和小杜,宋铁成有何动静没有?老杨在电话中称,宋始终没离开15号弄堂夹道仓旅社。因为,他的房间除有录音机放的音乐外,阿黄还不时趴在窗口……
  钟齐声提审完南城盗王韩老八,从监狱匆匆赶到监视地点时,等待他的却是马东明。他神色显得紧张,告诉钟齐声,宋铁成已失踪了。还是他刚才从宾馆驾摩托赶来,见旅社三楼的房间有音乐却无入走动,事感蹊跷,后来索性闯了进去。发现房间是空的,只有阿黄懒洋洋趴在地上,用前爪援弄一架放出很响音乐的录音机……
  “糟糕,我们中了宋铁成的‘金蝉脱壳’计……赶快去天鹅宾馆!”钟齐声看下表,跳上三轮摩托,催促马东明道。
  钟齐声先仔细巡视一遍,然后又在人群中搜寻起来,但始终没见宋铁成那张面孔。钟齐声走向贵宾休息室,轻轻推开门。身体臃肿的胡副市长正与另几位市局领导在谈笑,不见姓乔的港商。
  恰好一年轻的女服务员端着饮料走来了,钟齐声向打听:“服务员,市长招待的那港商上哪去了?”
  女服务员嫣然一笑,“刚才我看见他和康乐公司章经理在一起,后来好像来了一位记者……”
  “记者?”肖龙突然有所省悟,“是个壮实的‘男记者’吗?”
  女服务员点点头,“他们开始谈了几句,好像是受那记者邀请,又一块朝宾馆后花园走去。”
  这时候,宴会厅又来了几名扛摄影机的男女记者,后面跟随着三个便衣臀察,到处张望,前头那个是县警方的金副队长,他们无疑是来抓宋铁成的。钟齐声忙转身走开,径直从侧门走进宾馆的后花园。
  偌大个宾馆后花园内,到处是人工垒成的假山、喷泉和葡萄架下弯曲的通幽石径,此外,有一片翠竹林和几座临湖的翘角凉亭。有一对情侣在凉亭那边游玩,不时有笑声传过来。
  那边风和日丽不会发生什么情情。钟齐声稍思索了下,便沿着石径朝左边的假山丛搜索过去。刚一踏进假山丛,突然间,从一块岩石的背后传出低沉喝斥声:“……快说!那本《皇宫医方》,是不是在你手上?”
  “啊,啊……饶命……”
  宋铁成杀气腾腾,一只手拎起浑身瑟瑟直抖的章远益,另一只手将刀尖抵着他胸口,咬牙切齿道,“再不说,老子也宰了你!”
  姓乔的港商已歪躺一旁了,面孔十分痛苦,睁着惊恐的双眼,双手紧紧捂住汩汩流血的腹部,身子像虾一样缩成了一团。宋铁成犹不解恨,踢了他一脚,欲再捅上几刀,发现钟齐声端枪飞扑而来,忙用章远益的身体掩护自己,掏出飞镖紧扣手上。
  章远益深恐宋杀了他,眼珠骨碌一转,毒计顿生,竟然发狂般喊叫起来,“快来人呀,警察杀人啦,警察杀——人啦!”
  宋铁成稍一怔,抵住章远益腹部的匕首,不由放下了,恨恨骂道:“三天之内,你不交出那本《皇宫医方》……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看镖!”宋铁成又将手中飞镖朝钟齐声打去,趁钟齐声低头闪避之机,他飞快钻出假山洞跑掉了。
  被惊动的宾馆保卫人员和一些人纷纷跑来了,看到地下血淋淋的尸体,一个个都目瞪口呆,不禁惊怔住了。
  章远益此时像一条疯狗,指着钟齐声连声嚎叫:“他和那逃走的凶犯是一伙.杀害乔港商……别放跑了他!”
  高长鹏也闻讯匆匆赶来了,一见此情景.他脸色铁青,见章远益还在唾沫四溅,便大声喝斥道:“你鬼嚎什么,你也是在场的杀人‘嫌疑犯’!”一转身,发现胡副市长和其他领导正急急赶来,身后还跟着几名扛摄像机的记者,高长鹏便对老杨使了个眼色,让他带钟齐声马上离开现场。
  老杨关心道:“钟齐声,你准备怎么办?”
  钟齐声瞥了眼马东明,拍下老杨的肩头,强压住愤懑笑了笑,道:“既然胡副市长要抓我,老杨,你让高队长向韩局长请示一下,在今晚的电视新闻中,播一条我打伤押送人员畏罪潜逃的通缉令。”
  就在当晚市电视台播出天鹅宾馆港商遇害,警方通缉杀人嫌疑犯钟齐声的新闻时间内,钟齐声在一片冷寂的西城区出现了。雨幕之中,他的右胳膊缠有渗出血的绷带,似乎精疲力尽,趔趄地在一条巷道走着、走着。忽然,随着一阵寒风袭击,他倒在一座很老旧的别墅大门前……
  “好啦,他终于醒过来了。”钟齐声从朦胧中醒来时,听到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周妈,你把窗帘拉开。”
  随着严实的窗帘被拉开,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在钟齐声脸上,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是躺在一间很舒适的房间内,鸭绒被衾,罩着透明的白纱帐。床边站着一个拄手杖的男人,他衣着考究,文质彬彬。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眉清目秀,但穿戴和口音,又像是个农村来的姑娘。
  钟齐声挣扎欲起来,这中年男人忙按住他,关心地道:“你身体很虚弱,躺着别动,需要什么叫周妈帮你拿。”
  少女也对肖龙开口了:“昨晚你昏倒在外面,如不是邵叔早回来一步,把你藏匿了起来,管这片户籍的警察不把你抓走才怪。”
  “小珍,别说这些……”
  “邵叔。”叫小珍的少女撅撅嘴,“你的心肠总是这么好,宽厚仁慈,不管谁有困难,你都热情帮忙,就连电视上通缉的杀人嫌疑犯,你也包庇。”
  中年男人没理会她,望望钟齐声歉意道:“小孩说话,你别见怪。来,来,我先介绍下,我叫邵云海,是这里户主.不过我经常跑省城做生意,很少在家……这是小珍,收拾房间的是周妈。”
  邵云海坐了会,因有客人来访,起身告辞走了。小珍便陪着钟齐声聊天,通过这天真活泼的少女之口,钟齐声很快了解到,邵云海的爷爷原是南城的大资本家,父母亲在那场地乱中被整死了。他被赶到农村——也就是小珍的家乡,一个极偏远贫穷的山区,直到政治运动结束后,才被调到一家街道工厂干事。后来政府归还了这座旧宅,还有银行冻结的一笔巨款,他便辞去街道工厂的工作,自己干起个体经营。
  邵云海迄今仍是独身者。小珍是他下放农村的一个生产队长的女儿。队长在一次开山炸石时,为救出邵云海,自己丢了命.邵云海念念不忘队长之恩,两个月前,派人将小珍接到家中,视她为亲生女儿。而满头白发的周妈,却是他幼年的保姆。财产归还以后,他又千里迢迢,到山西把周妈接回南城,让她操管日常琐杂的家务。
  钟齐声问起邵云海腿瘸情况。小珍曾听邵云海说,他的腿是和他爹在那次炸山事故中炸坏的。由于没有及时治疗,前两年又旧伤复发,便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时近中午,该吃饭了,小珍起身蹦蹦眺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