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齐声注意听着,心里在暗忖,宋铁成所以能断定凶手有三个,一定是阿黄巡完山回到古宅,闻到凶手的气味,或凶手丢的什么遗物。以后,又用某种特殊方式让宋铁成领悟到的。
  钟齐声又继续问道:“闵家祖辈怎么会住在汇花谷?”
  “我不太清楚。”宋铁成仍是那副悲愤的神色,“我从小就在县城生活,随我爹改名姓宋,据说是我家祖上传下的家规。另外,我小时曾听我爹说,汇花谷那座古宅,是我祖上在清代康熙年间买下的。到了乾隆年间,又将叫逍遥庄的古宅改建……总之,我对那地方了解甚少。不过,县城以前的恒春居药铺和大清和酒坊,就是我家开办的。解放初期,还由我爹掌管,经营着这两家的生意……”
  钟齐声思忖片刻,瞥了眼情绪稍平静的宋铁成,又转回正题道:“另两名凶手是谁,你现在有线索吗?”
  宋铁成迟疑了下,“两个月以前,在天桥附近的春乐酒吧,阿黄寻找到了第二个凶手的行踪,那人四十岁左右,头发卷曲,是个瘸子。当时有两名保镖跟随他,我没动手。以后,我就带阿黄常到春乐酒吧周围转,但这瘸子再没有露面……”
  不错,这第二个凶手一定是个瘸子,钟齐声心里断定着。因为周队长对他谈过埋葬闵郎中全家的那天,曾在山林中发现一副钢制强力兽夹,上面沾满了血迹。马东明也曾发现宋铁成带着狗在天桥附近转,无疑是在找瘸子伺机报仇了。
  瘸子?老拐?猛然间,肖龙心念一闪:“老拐不就是瘸子的意思码?”
  “第三个凶手,眼下也在南城。”不等钟齐声追问,宋铁成又恨恨遭,“就在昨天晚上,我带着阿黄路过天鹅舞厅,阿黄突然发狂般咆哮起来。我开始只留心周围的警察,阿黄却异常暴躁不安,仍朝一辆小轿车狂吠不已。等我猛然省悟时,只见一个很阔绰的男人,背朝我,挽着一漂亮女子钻进车内,关上车门,随后很快驶走了。”
  “我知道啦,你今晚没带阿黄来,是让阿黄找这凶手的下落去了。”钟齐声稍停顿了下,看着朝碗内倒酒的宋铁成,“好吧,我答应你,一定找到并救出苏晓丹,不过,你把陶宜元交出来!”
  “你昨知道他在我手里?”宋铁成深感愕然。
  “你刚才说你在汇花谷抓到一个人,我想这人不会是复仇会的,也不可能是地蛇帮的人,只能是在断魂崖失踪的陶宣元,也只有他才能目睹苏晓丹被黄头菜抓走……”
  “陶是落在我手里。”宋铁成听着呆了呆,老实承认了,“不过为了他的安全……我没把他带到南城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除非我们替你救出苏晓丹后,你才肯将他交给警方,作为一种交换条件,对吗?”看着慢慢低首的宋铁成,钟齐声露出同情的目光,“我十分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要明白,你为报仇所要杀的这两个凶手,正是警方追捕的重大罪犯……希望你能考虑。”
  “不!”宋铁成霍然抬头,口气坚决地,“我没有什么考虑的,我要亲手杀掉这两个凶手,回汇花谷祭我爷爷和娘的坟。”
  宋铁成说到这里,左掌一下重重击在桌上,震得碗碟摔下地。惨淡的烛光下,钟齐声看见,宋铁成这只茧很厚的手掌上,尾指赫然少了半截。仇恨巳将他的双眼烧得血红、血红。
  宋铁成满腔怨毒地,“为了报仇,我曾在我爷爷和娘的坟前,砍下这半截尾指发誓,我这次来南城之前,又熬服了‘百日催魂汤’,这是用汇花谷几种含有剧毒的草药配制的,它能发挥人体最大限度的能量……哈哈哈,我只可活百日了!”
  宋铁成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这笑声是疯狂的,凄惨的,绝望的。
  钟齐声听着不寒而栗,太可怕了!宋铁成为报仇,竟然砍下半截手指,又熬服了“百日催魂汤”,对自己的生死不顾。试想,一个男子汉到了这种地步,世上还有哪种法律能约束他并使他恢复正常人性呢。
  以后的几天,钟齐声和宋铁成又碰了一次头。县里警方要抓宋铁成了,通缉令已张贴到南城的车站、码头。
  钟齐声发现,第三次碰头时,宋铁成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桀骜的神态,除问苏晓丹有无消息外,其他的什么也不愿透露,而且来去匆忙。钟齐声并不在意,那晚与宋铁成在码头餐馆的情况,他第二天就向高长鹏作了汇报。
  现在,宋铁成每天和阿黄的行踪,都已受到南城警方的监视。有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宋铁成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到两处地方,一处是市政府的天鹅宾馆,专门接待外宾和港澳客商的下榻处,另一处则是西城区。
  而这两处地方,也在南城警方严密的监视之下,姓乔的港商就住在天鹅宾馆。肖龙已经地查明,宋铁成那晚在天鹅舞厅外面,称所发现的第三个“凶手”,衣着阔绰,挽一漂亮女人钻进小轿车,就是这姓乔的港商。他带的那漂亮女子,正是钟齐声的妹妹钟妍。
  钟齐声又从歌舞团其他女孩口中,证实钟妍那晚确同姓乔的港商到天鹅舞厅跳过舞。这就意味着,乔洪明这个被宋铁成认定的“凶犯”,这次从香港抵南城,不仅仅是为做买卖了。
  昨天中午,高长鹏来医院探望钟齐声,临走前说,他已电告广州警方了,要求他们与香港警方取得联系,查明乔洪明在香港方面的情况,尽快地通知南城警方。
  宋铁成注意的另一处是西城区。钟齐声并不感到惊疑,相反说明,宋铁成巴掌握到魁首瘸子的下落了。钟齐声已经意识到,宋铁成的面孔越变得冷酷,眼中露出杀气,越是证明他离杀人的日期不远了。因为他的全部动机就是要报仇,杀人。也是因为这样,他才对钟齐声守口如瓶,来去匆匆,害怕警方阻挠他报仇的计划。
  在此期间,钟齐声通过老杨了解到,西城区有伤残瘸子十七、八个,头发卷曲的不少,但多半是赶时髦的青年。四十岁左右头发卷曲的虽有,却没有一个是瘸子。而在该地区失踪的杨胖子,也再未露面,似乎永远失踪了。
  已经到本周末的一个夜晚了。
  夜深的南城,除了市中心通宵营业的舞厅、酒吧间和几间西餐馆的门前,彩色的霓虹灯还在变幻闪烁,不时传出喧哗的笑闹声外,大街上空旷冷寂,悄然无息,几乎没有什么车辆和行人走动。
  雨在淅沥下着。宋铁成斑着风衣,穿过十字街口,匆匆疾行几步,忽转过头.冷冷道:“朋友,别再跟着我了……我的诺言不会改变,你如果救出晓丹,我一定将姓陶的交出来。”
  钟齐声从暗处踱了出来,看了眼睛狠盯着他的宋铁成,微微一笑;“瞧瞧你的前面。”
  宋铁成便回过头,只见三个披雨衣的警察,正悄然肃立,拦住了他的去路。其中一个身材颀长,手中拿着电筒,这警察是马东明。
  宋铁成不禁退后一步,眼中马上露出凶光,盯了马东明几秒钟,“怎么,你想找我的麻烦吗?”
  马东明忙避开他的眼光,“你是说南城警方吗,我想暂时还不会。不过,倒是县里警方有人来请你进监狱了。”他瞥了眼注视他的钟齐声,又换了下口气,“天色很晚了,我们不想留客。”马东明环视了静寂的周围,道,“不过,我们想交还你一件‘礼物’,让你带走。”
  马东明说完打亮手电,只见暗处地方,有个东西被雨衣遮盖着,露出两只毛茸茸的腿,微微在蠕动,显然是个“活物”。
  “阿黄!”宋铁成疾步冲上去,伸手撩开雨衣,果真是阿黄,脑袋歪贴在地,嘴里吐着白沫。宋铁成霍然站起来,惊怒地盯着马东明,喝道,“快说,你们把阿黄怎么样啦?”
  “如果是我们干的。”马东明冷冷看着他,“我们就不会交给你了。你的伙伴是中了两个蒙面汉射的麻醉针。”
  雨点夹着凉风扫向宋铁成的脸,“麻醉针?”
  “不错,这是一种新研制麻药。”马东明又拖着腔,“这种麻药的主要成份嘛,就是汇花谷生长的醉人草。因为,我们前几天从复仇会一个被杀的歹徒身上,也发现这种东西。”
  宋铁成一听呆怔住了,喃喃道:“这不可能,醉人草能研制麻药,是我家祖传的秘方。世上除了我爷爷……”他脸马上一沉,喝问马东明道,“快告诉我,知道这秘密的人是谁?”
  “此入叫章远益,是康乐公司的经理。你也许不知道吧,畅销香港的皇宫御品酒,也是这位大企业家的研制成果。”马东明似乎存心要激怒宋铁成,带着挑衅的目光,“你是否想同他会晤?明天下午,胡副市长将在天鹅宾馆为一位姓乔的港商举行晚宴,章远益将陪同出席……”
  “姓乔的港商?明天下午……这么说,姓乔的是要返回香港?”宋铁成面色顿时像罩上一层秋霜,隐隐露出几丝杀机。
  马东明耸耸肩,表示不知姓乔的是否要返回香港。宋铁成便俯身抱起阿黄,又对马东明轻蔑哼了声,转身走了,很快隐没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