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在挹江楼,还是楼上那窗口临街的雅座房间,钟齐声和马东明坐了好长时间,谁也没动已凉冷的咖啡。
  “钟齐声,你还想着章远益被释放之事吗?”马东明抬抬头,瞥了眼生闷气的钟齐声,吞吞吐吐地开口了,“章远益同复仇会狼狈为奸,暗地参与他们所策划的市中心银行百万现钞案,以及盗掘古铜矿遗址等犯罪活动。尽管我们已掌握到证据,但没有人证出席法庭……郑疤子被打死了,陶宜元失踪,而那个叫老拐的幕后魁首又无线索……”
  “广州警方有黄头菜的消息吗?”钟齐声摸着绑有绷带的胳膊道。
  马东明摇摇头,“自你住院养伤之后,高队长一直同广州警方保持联系,但始终没有黄头菜的踪迹。”
  “看来这家伙没有去广州。”钟齐声思忖道,“很可能又溜回南城藏匿起来了。”
  马东明又提高嗓音,“钟齐声,我听高队长说,专程去北京的韩教授来电话了,通过国家博物馆他已了解到,汉文帝临死前,邓通曾上奏,为皇宫铸了十二尊镇邪之兽。也就是说,国家博物馆收藏的那尊雌性麒麟,系古宅石碑上所雕刻的十二尊青铜兽中的一只。国家博物馆的专家们认为,另十一尊青铜兽可能还隐埋在西峰一带。而且,国家博物馆早在三个月前,曾派了一位女馆员……”
  “女馆员,有多大年纪?”钟齐声眉宇间顿生疑云。
  “高队长没告诉我。”马东明燃起手中的烟,忿忿而言道,“复仇会那帮家伙盗掘古铜矿遗址,可能开始认为,十一尊青铜兽是隐埋在废弃千年的古巷道里。后来,又拼命找古宅的地室……也是梦想找到这十一尊罕见的国宝。”
  两人的话题转到与案情有关的案情上了。
  马东明吐出一口烟,说黑蝴蝶临死前塞给钟齐声的一那把老式铜钥匙,他已查到眉目了,有个家伙身上也吊有一把。就是曾到市博物馆找过韩教授,后来与独眼龙开枪袭击他俩并逃跑了的那个戴鸭舌帽的家伙。
  “这家伙不是个体出租车司机吗?”
  “对,他昨天死在公寓里。从现场情况来看,好像是服毒自杀。但据高队长分析,这家伙可能是那幕后魁首老拐的私人司机和贴身保镖。因为警方追捕急,魁首害怕暴露了自己,不得不派人把他打发上西天。”
  钟齐声想起摔死断魂崖下的黑蝴蝶,这女人虽然作恶多端,但临死前塞给他一把老式铜钥匙,说明她还是愿悔改的。钟齐声暗忖,既然魁首的贴身保镖身上也有一把,那么这两把一样的老式铜钥匙,肯定与进出魁首的住宅有关。而在南城这座五十多万人口的城市中,惟西城区遗留有解放前的老屋、私人公寓和小别墅。那地方现在并不怎么热闹,而且,从未发生过什么恶性案件。
  “马东明。”钟齐声沉思中抬起头,“你刚才说什么,昨天有个香港巨商到南城来了?”
  “是的,胡副市长已会见了他。听报界人士说,这港商愿为南城投资五千万美元。另外,他对皇宫御品酒很感兴趣,点名要拜会章远益……高队长今天释放章,也是屈服于这方面的舆论压力。”
  “对啦。”不等钟齐声答话,马东明像记起了什么,“昨天晚上,这港商还到歌舞团找过你妹妹钟妍。”
  “噢?”钟齐声神色不禁一怔,自那晚在文化宫剧场后门同妹妹发生了那场不愉快的“误解”后,钟妍就一直没到他的住处来了,钟齐声虽然去歌舞团解释多次。但妹妹就是不听,而把他拒之门外,并说她没这个穿警服的哥哥。
  这使钟齐声感到十分痛苦,妹妹急于想成为歌坛上的明星,被章远益迷惑住了,不能幡然醒悟。此刻,马东明说那港商昨晚到歌舞团找过妹妹钟妍,他顿时明白了,皱眉自语,“奇怪,这姓乔的港商,为啥老缠着我妹妹……”
  “钟齐声,你妹妹和你有骨肉之情,我是你的搭挡,唉,怎么说呢?我同你妹妹……都有说不出的苦衷,希望你能理解。”马东明掐熄手中的烟头,表情不太自然看看钟齐声。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没有其他的意思,是我感情一时冲动。”马东明支吾答道,随即站了起来。
  正在这时,老杨匆匆走进来了,紧张地对马东明道,“情况有些不妙了,在我们监视下的春乐酒吧的老板杨胖子,傍晚突然离家出逃,刚才又在西城区失踪……高队长命我们马上赶去。”
  马东明便随老杨匆匆走了,钟齐声两道眉峰越皱越紧,“西城区?怪事,杨胖子怎么会在那地方失踪?”
  忽然间,钟齐声的大脑里跳出黑蝴蝶的那把老式铜钥匙……
  钟齐声走出挹江楼,天已全黑了,刚下过一场雨,晚秋的风吹在身上,感到一阵凉意。
  有个汉子正斜靠在电杆旁,像在等待什么人。当钟齐声路过他身边,掏出打火机欲点烟时,这汉子忽转过身,从衣袋里掏出烟凑近,“先生,借个火。”
  这汉子穿一件旧灰风衣,蓄络腮胡,戴着宽边墨镜,有一股凛人的气势。
  钟齐声便打亮火机,伸过去。就在火光照出这汉子脸庞的瞬间,钟齐声突然冷冷道:“是你?”
  这汉子见钟齐声识破他的真面目,便缓缓摘下墨镜,又撕下粘贴的假胡须。原来,他竟是带苏晓丹从古宅逃撺的宋铁成。
  钟齐声盯着他,“看来你一直在挹江楼外面等候我,知道我要返回医院……”
  宋铁成冷冷点下头,又警惕看了下周围的行人,压低嗓音道:“这儿说话不便,我们找个安静地方。”
  宋铁成掉头朝附近的码头走去。夜幕下的码头,该走的客轮已顺江而下了,这时间正是码头人稀空寂的时候,宋铁成带着钟齐声进一家不起眼的个体餐馆。
  老板从厨房迎出来,对宋铁成私语了几句,宋铁成边点头,边将两张一百元的钞票塞进他的围兜。又跟老板走进厨房内删的一问小杂房,等钟齐声进去后,老板赶快把门关了,到外面去望风,放哨。
  凌乱的杂房内,摆有一桌丰盛的酒菜,点着两根不太明亮的蜡烛。钟齐声发现眼前这个桀鹜的壮汉,面容憔悴,精神萎靡。又瞥了眼桌上冒热气的酒菜,说:“你今晚请我来,就为这些酒菜吗?”
  “不,我现在需要你帮忙。”宋铁成端起倒满酒的碗,咕咕连喝了几口,面色十分忧郁地,“晓丹被复仇会的人抓走了。”
  钟齐声仍站立着,脸上无任何表情,淡然等着他的下文。
  宋铁成又垂下头,嗓音暗哑地自述起来,“那晚县里警察包围了古宅,我带着晓丹逃出去后,不敢回山崖旁的小石屋,因为我听晓丹说,你曾跟踪她去过那石屋和神泉洞。于是,我和晓丹在山林中露宿了一夜。第二天,我见你们撤离了古宅,便带阿黄到古宅看看,让晓丹留在林中……谁知等我再返回到原地方时,晓丹已失踪了,但地下的草丛明显被人践踏过。
  后来,我在附近林中抓到一个人,才晓得,晓丹是被复仇会一个叫黄头菜……”
  “黄头菜?”钟齐声暗自吃了一惊,大脑飞快思索起来,这家伙果然没去广州。那晚上,这家伙带赵小狗离开古宅,很可能途中又折了回来,正看见县里警方围剿古宅的一幕,吓得在山林躲了一夜。第二天仓皇逃离时,又碰上独自留在林中的苏晓丹……照此情况判断,苏晓丹一定被黄头菜劫持回南城藏匿起来了,不然,宋铁成也不会追踪到南城来。
  “希望你能帮我救出晓丹,她为了我……迄今还是独身。”宋铁成痛苦地喃喃道,又端起桌上的酒碗,递给钟齐声,友善而诚恳地,“因为,我是把你当成惟一可信赖的朋友……”
  “你是否还记得,那晚在县城树林中你拒绝回答,在黑风沟,躲藏低矮灌木丛的那蒙面人是谁?”
  宋铁成不禁一愣,脸色随即沉下了,“这么说,你非常想知道?”
  “是的。”钟齐声口气斩钉截铁道,“既然你想我帮忙,救出你所爱的女人……”
  终于,宋铁成颓然泄气了,无力地扔下手中的酒碗,嗫嚅地道:“好吧,我就将我所知道的告诉你。”
  “那蒙面人我并不认识。”宋铁成为排泄心中的愤慨,抓起钟齐声的酒碗咕咕喝了几大口,“他有枪,是个大块头,躲藏低矮灌木丛的目的,是想打死你和埋伏草丛的那两个土汉……我怕他阴谋得逞后,最后杀人灭口干掉钱兴财。所以,我有意发出声响,让他看到背后岩石旁有杆瞄准他的猎枪,警告他趁早滚蛋。因为我要亲手杀掉钱兴财,而且一定要在汇花谷那座古宅杀掉他。”
  “我明白了。你就是三年前大雪天,闵郎中全家遭害的惟一幸存者。你一定要在古宅杀死钱兴财,说明钱与你有不共蛾天之仇。”
  “不错!我杀死钱兴财,就是为了报仇,报——仇!”
  宋铁成像丧失理智的伤兽一样,狂怒地冲钟齐声咆哮起来,他的双眼充满了血,悲愤满腔地道:“我的爷爷、娘、傻哥哥和嫂子,还有侄儿侄女都被人杀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座荒废的古宅和晓丹外,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哈哈哈!”从惨痛的回忆中醒来,宋铁成发出一阵狂笑,咬牙切齿道,“老天有眼,三个凶手,已被我在古宅杀掉了一个,另两个凶手也休想逃脱我的手掌!”
  “你怎么知道钱兴财是凶手?”钟齐声心里对宋铁成产生同情。
  “是阿黄告诉我的。”
  “阿黄?”钟齐声挑起了眉毛,“这么说,凶手在吉宅杀人作案时,阿黄在场?”
  “不,阿黄巡山去了。如果它在场的话,那三个凶手没一个能活着回去,因为阿黄是狗和狼杂交的后代,极凶猛,特别是嗅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