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乃国策。不瞒诸位,岐尤遣欢兜、崇伯,挖掘大海长堤,欲引四海海水倒灌东方。最多半年,东方化为泽国,生灵葬身鱼腹水底,乃灭世浩劫。因此,本相不得不赶回来坐镇。”
“丞相说这话,可有证据?”
“暂时没有。”
交胫国何等厉害,能直接背起国土在大海奔跑。况且有昆虚山至尊阻拦,蟜玄嚣根本查探不到崇伯的气息。
“既然没有,这就是空穴来风,丞相何以放弃西方,那是咱们用血打下来的!”那些宿老不愿意了,站起来直视蟜玄嚣。
“放肆!”周围的士卒赶紧过来,维持混乱的秩序。
“诸位,我蟜玄嚣自从辅佐陛下以来,收徐九业,平齐神霄,挫巫长生,入盘龙关,攻问津河,可曾出过错?”蟜玄嚣的声音不疾不徐,极为有力。
附近乱哄哄的叫声,这时才稍稍有所遏制。这累累战功,到底不是吹嘘出来的。
“听说丞相非但不打西方了,还要让我们造船?”
“洪水来了,造船自然是首要任务。接下来,我会请奏国君,免去多年赋税,让诸位收集巨木桐油,制作船只,选拔治水人才。”
“一派胡言,分明是危言耸听!”人群里,有人阴阳怪气叫道,查不出源头。
蟜玄嚣微微皱眉,看来此事难以善了:“诸位,请相信在下。土地没了,我们可以再打。房屋没了,我们能够再建。只要君臣一心,上下协力,何愁大事不成?”
“不行,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我们要见国君!”跪在宿老身后的仆役又吼了声,隐秘的扯了扯那些宿老的衣带。
那些宿老急了,畏惧的朝身后看了眼,突然把手里的万民书放下,跪在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煞是恐怖:“今日不见陛下罢免蟜玄嚣,老朽宁愿死在宫门前!”
“是啊乡亲们,咱们没有活路了,蟜玄嚣分明是要逼死咱们。与其如此,不如大家闯进宫去,面见陛下,还能过个太平日子。”
“是啊,我们要见陛下!”
数万人群情激奋,朝宫门推搡过来。小孩哭,大人叫,国都一片混乱。
负责镇守宫门的将领急了:“丞相,是否派城外兵马进来,否则搞出乱子,咱们担待不起啊。”
“糊涂,勾结岐尤的诸侯,巴不得咱们这样做。现在只能安抚,你去,把里面煽风点火的人,给我揪出来。揪不出来,我以军法.论处!”
那将领为难的磨蹭几下,才带人把领头的抓起来。
刚把人抓住,藏在人群里的诸侯亲信不干了:“乡亲们,蟜玄嚣敢迫害百姓,迟早会轮到咱们。冲过去,把这昏官打死。”
“丞相,我们在这守着,您快点走吧。”
“老夫哪也不去。不把这群两面三刀的小人平了,老夫有何资格领兵打仗?”
“丞相说得好!”
太师鄂无厌,元帅万无宣,领着麾下的门生大臣赶来,支持蟜玄嚣:“出了这么大的事,老夫也有责任,岂能置身事外?乡亲们,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回去如何?”
鄂无厌辅佐三朝帝王,民间威望极高。见他作保,百姓互相看了几眼,心中有意退去。
“是啊,老夫坦坦荡荡,身上的伤疤,里面流的血,都是干干净净的。诸位暂且回去,容我们商议之后,再给大家答复,如何?”万无宣也替蟜玄嚣作保。
军中的将领也叫屈:“丞相为国操劳,多少日夜不眠不休,数次几乎丧命敌手。请大家暂且退回去,此事肯定能有个答案。”
蟜玄嚣眼眶通红:“得诸位信任,我蟜玄嚣三生有幸!”
“陛下驾到!”
宫中黄门叫嚷声,打开了紧闭的城门。有伞盖銮驾,祥云片片,簇拥轩辕典而来。
领头的几个宿老慌了。刚才他们吵吵嚷嚷要见陛下,现在轩辕典来了,他们反倒有些理亏。
即使今天见了陛下,有鄂无厌和万无宣联名保证,也动不了蟜玄嚣的位置。
“你们是何人?”轩辕典走出宫门,扶起地上磕得头破血流的几个宿老。
那些宿老把万民书塞在袖子里:“小的...小的为民请命,是...”
“哦,你是城中米铺的张诚,孤记得你。昔日都城干旱,你掌握城中粮食,不坐地起价,反而开仓放赈,救济贫苦,孤为此特意召见过你。”
其中一个宿老感动得双眼通红,浑身颤抖:“陛下还记得小民?”
“自然记得。你是城南的孙德吧?孤年少登基,曾听闻国都有位好打不平、行侠仗义的元老,便是你?”
“正是小民。陛下九五之尊,还记得我等,让小民愧对陛下啊!”孙德感动坏了,连忙下拜,不敢再有怨言。
轩辕典走了几步,指着几位宿老分别道:“你是韩阳,徐九业攻破玄山关时,曾资助孤三万件甲胄,散尽家财替孤招募士卒。”
“陛下记得小民,小民知足了。”
“你是李修,曾在国难时哄抬物价,被太师弹劾,孤可曾记错?”
“陛下明察秋毫,小民罪该万死。”
“无妨,后来你知错就改,教化边陲蛮族,定国有功,孤还曾赐过字给你。”
“我等愿以死报答陛下知遇之恩!”
带头的几个宿老全跪了,发自肺腑的膜拜。
轩辕典欣慰点头:“凡是有功于国的人,孤都牢记在心,不敢忘记。就像丞相蟜玄嚣,数次出生入死,打退西方敌国,护我东方百姓,孤在此拜谢丞相辅佐之恩!”
“臣不敢。”蟜玄嚣诚惶诚恐。到底是陛下啊,三言两语把乱哄哄的人群给止住了。
鄂无厌等人心有余悸,差点搞出乱子,唆使这些宿老逼宫的诸侯真该死。
抓住蟜玄嚣的手,轩辕典指着蟜玄嚣的手臂道:“这条伤疤,是丞相和无虚老母斗法时留下的,这里,是和太素真王交战留下的。孤每每想起,觉得亏欠丞相许多,没有丞相和诸位,我有熊国怎么能扬眉吐气,连下仇犹国三关,打得岐尤四处求援!”
那几位宿老不敢抬起头,跪下哭道:“小民罪该万死,污蔑丞相,请陛下责罚。这些,都是他们几个诸侯逼着我们做的啊!”
“是啊,我们若是不来,他们便要杀我全家老小,陛下明察。”
“师兄,我把他们带过来了!”
雷寰亲自押着几个诸侯。那些诸侯见到脸色铁青的轩辕典,吓得颤巍巍跪在地上惨叫:“陛下,臣鬼迷心窍,求陛下看在臣多年为国操劳,饶了臣吧。”
“你有什么功劳?”轩辕典愤怒的一脚将其踹倒在地。
祝融也回来,把煽动百姓闹事的探子抓捕,并把那些诸侯接受岐尤好处的珠宝奴婢带上来。
轩辕典真被气得不轻,声色俱厉道:“好啊,你们都是国家忠臣,那这些岐尤写给你们的书信怎么解释!你们既然觉得岐尤比孤仁慈,比孤大方,何不造反,投奔西方算了?”
“臣等不敢。”
四周文武大臣,士卒百姓纷纷跪下请罪,这话太过严重了。
刚才受到挑唆,咒骂蟜玄嚣的人也纷纷惭愧低下头,不敢再看那朱红威严的宫门。
“太师,此事交给你查实。我东方境内,凡有勾结外敌,诽谤丞相,煽动百姓者,杀无赦。将他们押下去,废掉勋爵,六师灭其国!”
“是!”鄂无厌立刻领命操办。
圣明帝王不是不杀人。今天这把屠刀磨锋利了,它日一鼓作气拿下西方,才没有耗子屎坏事。
就在那些宿老百姓揣揣不安,等着轩辕典惩罚时。当着万民的面,轩辕典忽然一撩龙袍下摆,笔直朝众人跪下。
“陛下!”蟜玄嚣等人慌了,连忙去扶。
轩辕典摆摆手:“孤就是要跪你们。为这天,为这地,还有这千千万万的百姓。”
“陛下,我等知错了,万万不敢受陛下大礼。自古岂有君跪民、父跪子之说?”七八个宿老跟着跪下,心悦诚服,请轩辕典赐死以正视听。
“不,你们无罪,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我等愿听陛下差遣!”
“孤相信丞相的话。如果是孤失德,导致东方化为泽国,孤才是罪该万死。几位若是还认孤这个君主,当全力支持丞相才是。”
“陛下受命于天,我等听命,万死不辞。”
宿老和百姓纷纷悦服,山呼万岁,众志成城。
忽然,西北和东南方向,有熊熊大火照亮天穹,燃得熏黑半边穹霄,焚毁无数山林古木。
“陛下,不知什么原因,东方的山林全部燃起大火,无法扑灭!”
那些火来得诡异,直至东方连碗口大小的树木都被烧成灰烬,百姓们才真的慌了。
大洪水的事,可能是真的!
昔日不周山崩,娲皇炼石补天,焚烧百草方堵住洪水蔓延。如今天下已无先天圣人,谁去挑起大梁?
这是岐尤反制有熊国的第二步。
第一步,买通东方诸侯,乱有熊国民心。第二步,调遣海外三十六国中的穷桑国。
穷桑国人能驾驭火鸟,放出十万火鸟烧掉东方所有树木。纵然蟜玄嚣想造船,也造不起来。
第三步,岐尤打开国库救济贫苦,轻徭薄赋,收买天下民心,稳固西方。
这三步,招招要命,让人不觉有几分寒意。
“大家不要乱。山上烧干净了,咱们家里还有桌椅板凳,还有床。把上面的木料拆下来,送到军中,请丞相派人制作成船!”
几个宿老如梦方醒,连忙振臂高挥,召集百姓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