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精神力延伸到太极之上时,秦九歌恢复了身体被麻痹的控制权,从舟船上盘膝坐起来。体内还在剧烈的疼痛,胸膛不自然的凹陷下去,伤势不轻。
  帝刹龙锏和破虚掩海山,湿漉漉的摆在秦九歌身边,被秦九歌重新拾起。望了望四周,到处是昏暗的阴云,船下是波涛起伏的弱水,三千汪洋!
  呼吸几口这里带着霉味的空气,秦九歌皱起眉毛,有些不安:“好奇怪的世界,感觉像缩小版的幽冥界,死亡之气竟然如此浓郁。”
  “小子,你要当心了,我感觉这里有某种强者意志,在逐渐抽取你的生命力。难怪外面的人不敢追进来,对于那些强者来说,抽取他们的生命力,是在要他们的老命啊。”
  器灵替秦九歌取回了两件仙器,因为动用了部分本源,有些疲累。懒散打了几个哈欠,器灵嘱咐秦九歌要小心,渐渐也没了声音。
  这下,冥海中再无别的动静,孤独、寂灭、阴冷,这些通通朝秦九歌围上来。
  捏了捏失去水分,而显得干燥的手掌,秦九歌发现,自己的生命力真的处于流失状态。冥海中没有时间和日夜的概念,那是一处绝对混沌的空间。
  进去了,只有无边的黑水,象征死亡,也象征毁灭。
  大浮屠幽冥界,也有雷同的景象,甚至秦九歌怀疑,冥海的原形,就是仿效众生轮回的冥界而制作的。只是不知道谁,能有如此大的手笔。
  在妖族第一帝冥海大帝之前,汤渊的冥海就存在了,一直是崇灵大陆的禁地。
  生命力流逝不是开玩笑,秦九歌急忙固守精神,运转功法进行抵御。可惜,并没有起到什么收获。冥海中好像有个技巧高明的小偷,总能趁你不注意,偷走你的寿元。
  这样下去,即使秦九歌不被重伤挨死,也要活活老死在此地。寿元,是凡间苍生的命啊!
  冥海好像没有尽头,小船在里面漂啊漂,如果不是船下的水一直在沸腾,秦九歌几乎感受不到前进的动力。
  后来,秦九歌认命了,从烦躁到冷漠,任凭那股神秘力量不断汲取自己的本源。
  冥海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
  冥海大帝说过,如果自己没有跨入万法境,是不能进入冥海的。为了躲避追杀,秦九歌不得不跨入这片禁区,却没有离开的办法。
  或许只有突破那后天圣道的桎梏,一切才显得足够清晰吧。
  山中数日,尘世千年。缘起缘灭,皆由不得人意,如镜花水月,求不获放不下。
  连秦九歌自己都不记得,在冥海逗留的这短短时间,外面却过去了三百个日升日落。
  快一年了啊!
  秦九歌大闹虎族,斩杀虎族成员近千。这件事也传遍了整个妖域。听说那个人类,是新任的冥海使者,逃至冥海后,生死不知。
  为此,暴恶虎大发雷霆,不少弱小的种族被灭,沦为出气筒。
  敢挑衅四大霸族中的虎族威严,即便其中有些侥幸的好运,也足够令整个妖域颤动了。无数人侧目,不知那个年轻的冥海使者,现在怎么样了。
  在妖域,被虎族欺压的势力可不少。自从听说秦九歌大杀虎族后,有人便把秦九歌的模样通过想象和流言画在纸上,每日上香瞻仰。
  这种膜拜,在妖域居然很有市场,一时间各种盗版的大师兄真容画像满天飞,膜拜者日益增多,颇有万家生佛、功德无量的意思。
  善了个哉,秦九歌恐怕自己都没想到,能在妖域收获这么多崇拜者。
  当秦九歌坐在舟船上,在冥海足足漂泊了一年时,无边的弱水黑泽,终于在前方显现白骨如山的陆地。骨山之上,有一尊神像,戴玄苍履幽冥,八面威风。
  之所以是神像,因为那尊神像的大小和散发的古老气息,完全不是凡人能够比拟。
  神像的大小无法言喻,唯感觉它和天地相衔接,法则环绕在它身边,五行被它踩在脚下。真正的神,即便是气息,也主宰着万代千秋的生灵。
  “冥王?”
  秦九歌哑然,没想到在冥海,也能见到传说中幽冥界的主宰者。
  在夜叉族内,秦九歌见过传说中冥王的冰山一角。虽然冥王的面孔永远笼罩着混沌的光线,但那股气息和波动,确实与冥海中出现的相差不多。
  难道,冥海真的和大浮屠幽冥界,有某种联系?
  或者说,冥海,其实就是九幽之中,主宰诸天轮回的冥王所留?
  冥王神像的脚下,密布着皑皑的白骨。有人类,有妖兽,其中残留的古老波动,无不彰显此地的年湮世远。
  太荒?大荒?
  不不不,也许更加古老,仿若天地开辟之初,死亡终结之道,便在此地诞生。与此同时,轮回循环之道,也在此地孕育成形。
  三荒三古,是崇灵大陆最悠长的历史岁月。然而这百万年放在整个宇宙中,实在是微不足道,如沧海之一粟,弱水之一瓢。
  渐渐地,秦九歌心有所感,坐在冥王神像下,又陷入那种完全寂无的感悟中。
  丹田处的太极图腾,有了某种特别的波动,冥冥之中,好像要告诉秦九歌什么。那真相,只差薄薄的厚度,等待秦九歌能否捅破。
  体内的生命力还在流逝,把秦九歌变得无比苍老。黑发黑眼的少年,变成个耄耄之年的老头。肌肤老化如同树皮,黑发变白,皱纹层层密布。
  苍老了,任何事物也无法避免走向岁月的终极,等待下一季的轮回。
  “小伙子,离开吧。”
  在秦九歌免不了要老死前,冥王神像附近,走出个少年人,面如冠玉,身上有股出尘的潇洒劲。
  “为何。”
  秦九歌老态龙钟的睁开眼,迟钝的问道。
  “因为你不懂侍奉鬼神的方法,离开吧。再留下去,你也会变成冥海万千枯骨的一部分。”
  迷茫在秦九歌眼中稍纵即逝,摇摇头:“我对不起一个女孩,对她太愧疚了,齐码我不懂得全心全意的对待她。不能懂得人,又怎么能懂得神。”
  “你不怕死?”年轻的俊美少年轻声询问,在无限扩大的冥海世界,唯独他容貌不变迁。
  “我已经是死过两次的人,只希望心中不留遗憾。”
  “你欲何求?”
  “求道。”
  “可你现在在求死。”少年笑道,眼中冷漠。
  “未知生,焉知死。”
  随着生命力流逝到身体的尽头,秦九歌溘然闭上眼睛,眉头舒展,嘴唇隐隐含着笑意。少年消失,连同诺大的冥海跟着在时空扭曲。
  唰唰。
  霎时间,乾坤归本,阴阳溯源。
  明明死亡的秦九歌,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黑暗而混沌的古老世界。自己还在冥海,仍旧漂泊在舟船上,从未移动过。
  之前所经历的,不过是冥海三千幻境中小小一项,秦九歌识破了端倪,才从幻觉中脱身。
  通过这项考验,秦九歌方才真正进入冥海核心,看到一个完全与之不同的世界!
  日月临天,山河出地,道...
  又是一个春秋在尘世间飞逐而过,秦九歌大闹虎族的热度,渐渐淡漠在人们的口舌议论中。因为妖域,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一,龙族的下任继承者龙太子,杀了当代龙族族长圣龙王。龙太子弑父后,逃亡在外,受到全体龙族成员的大追杀。目前龙族的权力,大多被龙族各大长老瓜分,出现内讧。
  第二,在妖域拥有不错实力的狮龙大目族,一夜之间被人灭族,传说是邪修所为。这更激起了妖域各大强者的义愤,到处寻找血苍派的麻烦。
  因为这两件事的突然爆发,人们忘却了那个敢于只身杀入虎族的勇士。时光如水,春秋白驹过隙,无任何人可以留住。
  冥海内部充满了秘密,在秦九歌看来,这是一个小型的幽冥界才对。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冥海中充斥着一种大道纹路,和自己体内的太极图腾相对。
  幻象里,秦九歌坐在大树之下,和人对弈下棋。
  棋盘上星罗密布,秦九歌执白,对手执黑。无黑不成白,无白不成黑。棋局里,秦九歌接触到某种晦涩的意念,精神力再次在灵台中勾勒冥王的宏伟轮廓。
  “小子,有何感悟。”
  “缘非缘,镜非镜,花非花。唔,其中有循环之道,有轮回。”
  “还有什么?”幻象中,有人继续发问,声音来自大荒,充满了古老。
  “还有嘛...”秦九歌触动了自己体内的功法。
  大自在紫极琉璃神龙不动明王金身诀。
  这不动明王四字,掌控诸天轮回,因为至情至性,所以光明无畏。地狱有冥王,冥即明,大无畏也!
  幽冥之中的主宰,金刚不坏。统御黄泉,执掌九幽,上可运轮回,下可控生死,神通无限。两年时间,秦九歌把冥海中三千幻象全部堪破。
  对手点点头,放下手中棋子:“你还有什么感受。”
  “有,有很特别的感受。”
  “嗯?”
  “小爷陪你们在这耗了这么久,内急,快点放我离开,我要去方便。”
  “去吧,皮咔球!”
  三千幻象终磨灭,历经艰辛成正果!
  因为秦九歌独特境界的缘故,在感悟了冥海最深层的奥妙后,秦九歌并未如愿踏入法则行列,与之匹配的天劫也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