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两个大俟斤没有办法,对方既然要坐收渔利,难道欲骨朵还能在梦里把两个言而无信的夯货掐死?
  四处打听消息,几位敌国元首才知道,出推恩令这个主意的,是秦九歌。
  牙帐里,欲骨朵气得跳出三尺外,发誓要砍下秦某某的狗头,挂在城门上风干。两位大俟斤痛骂之余,互相搬着板凳,看人族和山海族互殴。
  战争打到这步,根本不是和解能够抹平的。唯有战,唯有用无数的鲜血和生命,才能消弭这场兵火带来的惨祸!
  靠不住两个没人品的大俟斤,欲骨朵悲痛自己弟弟死了之余,调集山海族全数兵力共一百六十万,正式朝人族宣战。
  如此多的军队渡过闼婆河,哪怕每人将手中的马鞭抛入河中,都能将奔流不息的闼婆河彻底堵塞。
  悬殊的差距,秦九歌能守住吗?
  左果毅和周显急匆匆回到天圣神州,秦九歌成为五蕴州最高统帅。以骁骑上将之军令,秦九歌向五蕴州征兵,并且许以厚利,调集商旅收集的货物,囤积在镇北关。
  除了镇北关,还有琉璃城、雷蛇城、尚方城,作为拱卫这座天下雄关的头道防线。
  边关虽然战火连天,生存在这片祖辈传承土地上的芸芸众生,并不少。他们大多只有浩清境的修为,连凝丹境都达不到。
  或许在蜉蝣界,他们是豪杰。但在广袤的太极界,他们仅是上位者眼中的蝼蚁,是草芥。来年春风煦煦,草芥般的众生,又将在这片贫瘠的边关生根发芽。
  太多的普通人无法及时撤走,他们便像落水的可怜人,抓住镇北关这根稻草。数日内,近百万人涌入镇北关,使得关内的空气顿显紧张。
  拥挤的街道房前,蜷曲着这些无家可归的人的身体,那一双双绝望的眼睛,盼不到黎明前最漆黑的深夜。
  无数人到镇北关避难,导致镇北关人满为患,治安和管理成为极大问题。秦九歌边派参军令到这些人中征召士兵,又让陆三他们去搭建房屋给他们居住。
  经过安抚和大声的叱骂,城中绝望的气息和躁动,才勉强被压制在暗流中,缓缓的在人的心里盘桓,流入身体每个冰寒的毛孔。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会有希望吧?
  欲骨朵没想到秦九歌这么果断,看对方的意思,是打算死守镇北关不出。听说是秦九歌接管了最高军权,欲骨朵忌惮之余,显得暗怒。
  对于弟弟的死,说悲伤,欲骨朵是没有的。这个蠢货,明明叮嘱他先取五蕴州的各大城池,把镇北关变成孤悬的死地,还怕不破?
  偏偏欲挪宝想证明自己多么聪明,结果死了不说,还耽误山海族夺取五蕴州的最佳时间。
  一次次见证了秦九歌的才能和传奇,若说凭着人多就轻敌,欲骨朵不会犯这个错误。山海族意不在五蕴州,而是整个人族江山!
  不想在镇北关被秦九歌绊住,欲骨朵思索之余,想出条毒计。
  他让百万大军先不急着开赴镇北关,而是放任手下劫掠五蕴州各处的城池村镇。山海族以部落联盟为主,军士基本是奴隶,求的就是钱财和荣耀。
  在欲骨朵的纵容下,这帮畜生像蝗虫席卷五蕴州各地,烧杀抢掠,肆意发泄心中的贪婪和欲望。到处是暴尸野外的骸骨,扭曲的脸上,爬满了嗡嗡鸣响的绿头苍蝇。
  他们都是太极界普通的,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如果没有战争,他们会平静的出生,平凡的活着,平和的死去。
  他们会活得很好,有幸福美满的家庭,有儿孙绕于膝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没有逆天伐道的志向,没有吞吐天地的雄心。
  普普通通的凡人,他们组成了这里半个世界,卑微且渺小。
  当无数山海族士兵冲入他们祖辈生活的这片狭小天地,等待他们的,是眼睁睁看着亲人倒在血泊中,被敌酋肆意凌辱,直至被厌烦的扭断脖子。
  惨叫,哭嚎,凄厉的回荡在整个五蕴州。夜幕森森,无数白骨在月下阴冷的散发荧光,像是在招魂。
  山海族把毒手伸向那些无辜的老幼妇孺,极大激怒了整个五蕴州的守军。加上新招募的和左果毅留下的,有近二十万人,是五蕴州全部底蕴。
  这些天,到中军大帐请战的千军令乃至参军令,足足有几十人之多。秦九歌假装没看见,将他们赶出军营,有言出战者,直接军棍伺候。
  在刺耳的叫骂声中,这些军中将领纷纷离去,口中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秦九歌静静待在中军大帐,他当然明白欲骨朵这样做的用意。就是因为自己明白,才只能视而不见。
  不到二十万人,离开镇北关的庇护去救援那些百姓,是徒劳的。
  因此,秦九歌选择了无视。外面那些将领从自己骂到了自己祖宗身上,秦九歌轻笑声。
  自己是来到崇灵大陆的孤魂野鬼,飞升到太极界,还不知道自己祖宗究竟是谁。
  总之不出关,不开战,秦九歌默默的忍受着各种非议,唾面自干。
  欲骨朵等了十几天,愣是没见半个人从镇北关跑出来报仇。气得他大骂,骂姓秦的怕死,怕里面的士卒没有血性。
  你们倒是出来啊,不出来,我怎么趁虚而入,把镇北关打下来!
  呜呜!
  人族和山海族的边界,大批山海族士兵身披皮甲,身上带着难闻的骚味和臭气,驱逐大批百姓过河。
  灭族之战,山海族被人族打得七零八落,内部损失极为严重。所以山海族内部,急需大量奴隶,来挽救荒废的水草牧场。
  数十万百姓就这样被强行带走,渡过闼婆河,前往它国生生世世为奴。
  无数人垂下头颅,像被抽走灵魂的木偶,沉重的迈着脚步,时而脊背上,被山海族士兵随意鞭挞,破碎的衣袍,露出血淋淋的恐怖伤痕。
  这片土地承载他们太多的记忆,祖辈们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而他们现在,要被山海族虏劫到北方,或许等待他们的,是被活活累死,然后埋骨他乡。
  几个青壮年想趁机逃走,山海族士兵凶恶的扑过来,举起半月形的弯刀,当头劈了下去。
  尸体倒在尘埃和草屑中,早已断气,仍旧不断的抽搐。鲜血泊泊流入泥土,浸透这里每一颗卑微的尘埃,给他们画上凄美的句号。
  死,或许是解脱,活着,也许遭受更大的痛苦。这是小人物的无奈,没有实力,在这强者为尊的地方,他们命如草芥。
  附近的同乡人,或冷漠,或麻木,或绝望。人群里,时而传出几声抽泣,但又很快被卡在喉咙里,队伍的步伐在加快。
  被掳掠北方的百姓,转眼有百万之多,除了镇北关和几座大城,五蕴州成为绝地,夜幕降临,多了几分万户萧疏鬼唱歌的凄凉。
  秦九歌还是按兵不动,坚守镇北关不出。欲骨朵拿他没辙了,倒是山海族内部士气高涨,狼主们为了奴隶和财富大打出手,每天叫嚣主动出击,灭掉人族。
  眼睁睁看着百姓像牲畜被掳掠到北方,这完全是在抽城中将士的脸。无数人到中军大帐请战,然后被拖下去受罚,秦九歌的态度没有任何松动。
  彦家军被派到离镇北关最近的雷蛇城,军中纷纷请战,救百姓,逐贼虏!彦赛花明白秦九歌的无奈和用意,于是闭口不言,不应允出击的要求。
  之后,彦家军受到秦九歌以骁骑上将发来的严厉斥责,数位千军令被贬为百军令,敢出战者杀无赦。
  将士们愤怒了,认为秦九歌胆小怕事,于是去和左弘请战。
  秦九歌是骁骑上将,左弘是龙车将军,二人等级相同。留左弘在镇北关监军,说到底,还是左果毅和周显不信任秦九歌。
  左弘这几天,也是哇哇大叫出击找山海族报仇的人。受到大批愤怒年轻将领的支持,左弘气冲冲去找秦九歌算账。
  虎符在秦九歌手上,要出战,也得秦九歌同意。
  “凭什么,凭什么不同意。难道你忍心眼睁睁看着咱们人族的同胞,被山海族残杀?”左弘愤慨的在中军大帐叫骂道。
  到边关历练,他从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渐渐成为一个热血青年。他要报国,他要杀敌,而不是眼睁睁看着山海族把五蕴州变成地狱。
  左弘不解,连自己这个怕死的人,受到这么大的挑衅,都无法忍住冲动,怎么主战的秦九歌,越来越懦弱了?
  秦九歌坐在中军帅椅上,日夜穿着甲胄,头戴五彩凤翅盔,皱眉盯着桌案上的地图发愣。
  等左弘把心中的话吼完骂完,秦九歌淡淡道:“说完了?回去吧,巡视城防,安定内务。镇北关无论军民,都要参与到接下来的防御大战中。不遵军令,斩!”
  “我搞不懂,你不是主战的吗?山海族肆虐咱们人族,杀死无辜老幼岂止十万,十万啊!”
  “我懂。”秦九歌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没有别的表情,“可我能怎么办,派兵去救吗?”
  “当然!”
  “派多少?被屠杀被劫掠的黎民,何止百万,我们有多少军队?少了,是送死,多了,镇北关会被山海族攻破,我能怎么办。”
  “可...”左弘语塞,说到底,他不能像秦九歌那样处处顾忌,他凭的是胸中热血和正义。
  “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山海族把百姓当猪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