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被秦九歌这个将死之人嘲笑了,欲骨朵暴怒之余,却又生出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百万大军,连攻半年,怎么人族之人就那么不怕死啊!
  花不多率军奇袭真武州,确实打得人族措手不及。高层把所有兵力,压在真武州上。花不多在远方盼着,等欲骨朵南下包抄。
  时间,对彼此都很迫切啊!
  坚守镇北关的第八个月,城中军士不足两万。六月中旬,瓮城失守,参军令倪聪、祁延等十二位将领战死。
  七月初,欲骨朵下死令全军进攻。三息不出战者,杀兵。六息不过河者,杀官。九息不抵城者,杀将。
  双方鏖战三天,外城被攻破,秦九歌撤军打巷战,千军令粱鸣、齐言等五人战死,不得不退到内城。
  十二万人,打到如今,只剩两万不到,几乎全军覆没。欲骨朵彻底发了狂,该死,你们拖延了整整八个月啊!
  玄文业在世,恐怕也没有这股狠劲。
  秦九歌和城中军士的毅力,深深打动那群出城投降的人,包括对手。
  山海族需要的是任人宰割的奴隶,而并非歌功颂德的饭桶。见无法动摇秦九歌和守城军士的决心,欲骨朵就虚伪的把之前的恩惠拿走。
  没有遮风避雨的帐篷,没有温暖柔软的衣袍。没有香甜可口的食物,没有妻儿老小的团圆。
  亡国奴,有什么资格需求这些?
  投降山海族的数十万人,如今被山海族奴役得只活下十万不到,他们觉醒了,开始反抗。
  蜉蝣撼树,虽有攀天之姿,但力量终究是小了。欲骨朵没料到,这些被随意.虐.杀的绵羊,会在今晚突然暴动,还将大仓点燃。
  那里面,存放着山海族的辎重和大批元石灵药。这次反抗明显是有谋划的,十万人半夜杀死了外面的守卫,接着从前军先锋冲杀到中军大帐,引燃大火制造混乱。
  秦九歌站在城楼,目睹了城外的变化。山海族前锋大营陷入一片火海,隐隐还有嘶吼喊杀声,显得相当混乱。
  左弘闻讯赶来,提议道:“是否我们派遣三千铁骑,出去狠狠杀他们一番?”
  眼下山海族军营混乱,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倒是好机会。
  摇摇头,秦九歌没同意:“我和欲骨朵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我太了解他了。别看现在山海族很乱,如果我们出城,仅是欲骨朵麾下的浮屠鬼,就能把我们全部杀掉。”
  “好吧。”左弘有些不甘,多好的机会啊。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出城。违者,军法从事!”秦九歌转身离开,今晚的机遇,大概是鸡肋吧。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八个月下来,镇北关内甭说老鼠,连蚯蚓都吃得差不多。赵让记在眼里,时刻想弄些军需,让镇北关里的日子好过些。
  现在欲骨朵也学精了,除了每日用神威炮狂轰内城城门,基本不给秦九歌留什么武器捡。
  今晚山海族军营大乱,赵让认为有机会,可以趁乱出去,从山海族的大仓库里偷些东西回来用。
  “你也太大胆了,大人刚才下令,所有人按兵不动,不得出城。”陆三惊恐的站起来,这个想法未免疯狂了些。
  “镇北关现在像挤得没有丝毫水分的海绵,如果不能从城外运些资源回来,我们撑不了多久就会被活活困死。今晚,是天赐的机遇。”赵让苦劝道,大不了悄悄出去。
  选几十个好手,趁乱摸进敌营,拿了东西就跑。事后即使欲骨朵知道,能跳进来咬人吗?
  “不干不干。老赵啊,咱们都是跟随大人一路走过来的,对他的话,咱们应该完全服从,你可别动歪心思。”陆三没同意。
  如果真是好机会,秦九歌不会回去睡觉。
  “你胆小就算了,我找其他人!”机会稍纵即逝,赵让怒气汹汹的走出去,陆三没拦住。
  接着,赵让找到郑甲,希望能与郑甲合作。等把东西偷些回来,镇北关内,得露多大的脸啊!
  “如此...倒可以试试。”郑甲同意了。
  二人是秦九歌的老部下,在镇北关也有不少信得过的士卒。于是趁着外面大乱,二人迅速集结了五十六亲信,往北门而去。
  护卫城门的军士见状,拦下赵让:“干什么。大人有令,死守镇北关,不得外出。”
  “放肆,你瞎了,连我都不认识?”赵让怒道,他太想做些好事,让人刮目相看,也能帮助秦九歌守城。
  “原来是千军令大人,您...”
  “少废话,开门。”赵让低呼声催促。
  “有上将军的军令吗?”
  “屁,老子跟着上将军出生入死的时候,你还在床上尿炕呢。快点把城门打开,老子带人出去给山海族加把火。”
  守城的士卒有些犹豫,磨磨蹭蹭想等上官来解决。赵让急了,拔刀架在对方脖子上,方才半胁迫似的开了城门。
  “跟我走,沿途噤声,摸入敌营。”
  五六十人鱼贯而出,离开了内城,往外飞速前进。守城的士卒急了,连滚带爬跑去找上官禀告这件事。
  刚才明明说了不准出城,现在又有人出去,到底如何是好啊。
  得知赵让出城,还带走了郑甲他们,秦九歌猛的惊醒,双眼血红在军帐里跺脚大骂。
  “混账东西,他这哪里是帮我,简直是出去送死啊。欲骨朵不是白痴,他肯定会防止我趁火打劫,现在出去,他们凶多吉少!”
  “是否派人接应他们?”
  惨笑声,秦九歌瘫在椅子上:“只怕是晚了。赵让啊赵让,我知道你想帮我,可你怎么就这么傻啊。我们守了八个月,马上就要到头了!”
  城外,赵让凭借多年经验,绕开了山海族的斥候,带人摸到敌营之侧。
  前锋大营火光冲天,敌军四处奔走,俨然还没有恢复秩序。赵让趁机跑进去,口衔弯刀,抹了几个敌兵的喉咙,换好他们的衣服,往中军快速行走。
  五六十人没受多大阻碍,低头绕过高矮起伏的帐篷,逐渐到了中军。
  欲骨朵得知奴隶们造反,除了有些吃惊,根本没把这群蜉蝣放在眼中。一番绞杀后,混乱渐渐安定下来,赵让他们到了中军的储藏仓库外。
  今夜有人纵火,北风烈烈,烧了不少军需。因此在欲骨朵的授意下,那些镇北关急需的器材、灵药、武器,被摆在中军前方的空地上。
  那每一箱东西,放在镇北关,都能活数百人的性命!
  赵让眼睛看红了。如果有人族高层支援,身边的兄弟就不会死得那么惨,何至于空着肚子和骁勇的敌人拼杀。
  数十人快步走到空地前,弯腰拾取那些宝物。
  就在他们捡了不少时,空气陡然变得肃杀,随后是一阵急促整齐的脚步声。数以千计的铁甲精锐,将空地团团包围,寒冷的铁矛阴森的矗立着,上面血迹未干。
  “不好,中埋伏了!”赵让大惊,原来欲骨朵真的有准备,
  在浮屠鬼的簇拥下,欲骨朵像王者般头戴冲天冠,一身黑龙衣袍兴风作浪:“哈哈,没想到秦九歌真那么蠢,居然派人来送死。你以为凭着区区十来万的蝼蚁,能撼动我三军?”
  被百倍的敌人包围起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六合之内,尽是箭矢弩机,铁甲寒戈。八荒之外,尽是敌酋悍将,茹毛饮血。
  绝路!赵让痛苦的闭上眼,却又弯下腰,把那些大箱子里的救命东西装进储物戒。
  欲骨朵温和着脸,他认识赵让和郑甲,他们是秦九歌的老部下。都说姓秦的重情重义,拿他们去逼迫对方开门投降。
  秦九歌啊秦九歌,纵然你天资聪慧,又能怎么抉择呢?
  兄弟袍泽和大局为重,你只能选一样。那种选择,啧啧,恐怕心如刀绞,仿佛凌迟吧。
  “赵让是吧,老夫记得你。你不用紧张,我山海族灭掉人族称霸天下,是大势所趋。你如果够聪明,将来得到的,岂止是你现在看到的十倍!”
  赵让冷笑声,不屑的吐了口口水:“你待如何。”
  “放心,老夫天性仁慈,不愿意要了你们这帮好汉的性命。你们只要站在城下,劝说秦九歌投降,老夫保证,让他衣食无忧!”
  难得能抓到秦九歌的软肋,欲骨朵兴奋极了,今晚设下的埋伏相当不错。
  “哈哈。”赵让不答,反而大笑。
  “你笑什么?”
  “我笑你这个老匹夫夜郎自大,半截身体埋在土里的人,居然还这么天真。你以为,把我们捉住,就能打开镇北关的城门吗?”
  八个月,十倍的敌人。这是震惊天下的奇迹和意志,绝非几条毒计能瓦解。
  “赵让,老夫好言相劝,你却恶语相加。也罢,抓住你们,老夫亲自押你们到城下。倒要看看,那姓秦的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
  将陌刀从背后卸了出来,赵让手持此物,刀柄大肆跺在地面:“兄弟们,我赵让不是人,带大家过来送死。黄泉路上,咱们有一个算一个,让我下辈子还你们!”
  郑甲眼眶微红,尽力了,可惜时运不济。
  “兄弟们,大人待你们如何!”
  “恩重如山!”
  “都是赤虎营出来的老兄弟,多的话我也不说什么了。大人待咱们好,事事想着咱们。现在有人要拿咱们去威胁大人,能让他得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