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有几个胆大的还指着她手中的青铜剑说,他们记得那柄剑好像是赵国的王室之剑,难道,这个少女与王室有瓜葛?
已经开始有人退却,终于,在这场窃窃私语后,那些闹事的愤民便一哄而散,领头几个看大家都散了,也仓皇而走。
赵姬和王孙政这才得以出来。
赵姬先走到那少女面前,做了个福:“多谢这位姑娘搭救,不知姑娘名姓,赵姬往后好亲自答谢。”
“赵姬?你叫赵姬?”那少女瞪大了眼,看着面前女人,王孙政的母亲。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名落难妇女,而真正是一名远来的贵妇。
赵姬进退有度,并没有因为少女的反应而乱了分寸,做完福后,她还转身,扶起还在地上的王孙政,拉着他的手走到少女跟前:“阿政,快,给这位姐姐做揖,他是你我母子的救命恩人,你要敬重。”
其实,早在自己母亲给对方做揖的时候,王孙政已经观察了那少女许久。
她不像周围的人对他们指指点点,也不似那些人看着他们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就像母亲说的,她还救了他们母子。
她,是个好人。
那时候的他对人的辨认只到如此。
所以,虽然有男子汉的百般不情愿,但他还是在母亲的要求下,微微弯腰,对她做了个揖礼:“姐姐。”
母亲很是高兴,热情的邀请少女到他们家坐客。
少女也没有推辞。
只是,他们的家真的是家徒四壁,往前,父亲走后,为了生活,母亲能变卖的都变卖了。
能用来招待少女的只有清茶。
母亲为少女捧来清茶,却还是坚持下厨,要请少女吃饭。
他呢,则被少女拉着问东问西。
比如:
她问他:“阿政,你父亲去哪了。”
他说:“他早死了。”
少女:“死了?怎么可能?我听说他回国了。”
他:“你知道还问!”
少女显然不依不饶:“阿政,你和你母亲在这里过的好吗?”
他没好气的:“好不好,你不是都看到了?”
少女:“那总要问问呗。”
他嘟嘟囔囔:“要喝茶就喝茶,问了也是白问。”
都是这些无聊问题,最后,他干脆去后厨找母亲。却被母亲扭着重又回到那少女面前,母亲面露愧色的说:“真对不起,阿政自小被惯坏了,就是这脾气,你千万别介意啊。阿政,还不快向姐姐道歉。”
母亲推他,他这回是相当不乐意。
什么姐姐,他喊了一次,她以为他还会喊第二次?
不过比他大几岁,就想他喊她姐姐?
见他这个样子,赵姬明显也是恼了,再次喝他:“阿政,为娘早和你说过,你是王孙,对别人要客气礼貌,不可以胡闹。”
见他这样子,那少女也“噗”的一声笑了起来,娇俏的面庞泛起一阵红晕,跟着起哄式的笑着:“是啊,小王孙,要喊姐姐哦。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啊。”
被母亲“逼”的,他白了她一眼,很不情愿的拱起手,冲她做了个揖礼,出口却是:“微微,对不起。”
是的,她叫乐微微,那是回来的路上她亲口跟他们说的她的名字。
母亲让他喊她姐姐,她凭什么?
他就不喊,就不喊。
见他这副样子,赵姬也是无奈,冲女孩道:“真对不起,他自小父亲就不在身边,我又忙于生计,疏于管教了。”
女孩抿了口茶下去,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的,以后慢慢管教嘛。”说完,还冲他做了鬼脸,然后,调皮的吐了下舌头。
他干脆把脸撇过去,哼,想让他喊她姐姐,别说现在,以后,也连想都别想!
母亲的饭很快做好,端了上来。
其实,什么饭啊,不过是一大盆的白米稀饭,连配菜都没有。
母亲很是抱歉的说:“微微,不好意思,我们家就是这样了,今天放粮官就给了这么多。招待不周的,还请您见谅。”
少女忙说:“没关系,没关系的,你们的情况我之前也略知一二,没想到,这次遇上了,的确如此。你一个人带着小王孙也不容易。”
她吃饭在他看来实在是豪放,嗯,至少,比起他见过的所有女孩是如此。
大口扒饭,一点也不慢条斯理。边吃饭,还边想法和他们聊天。
一会儿问她母亲父亲临走有留什么口信没,一会儿又问他可曾读过书,习过武,天南地北的,她是想聊啥就聊啥。
口信,自然也是没有,父亲的承诺在他看来一无是处。
读书习武呢,更是想都别想,连吃饭都成问题了,还请教习?
赵姬又是舞姬出身,能教他习基本的礼仪已是不错,怎么可能再教导他读书习武?
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母亲起身就冲她做福道:“微微姑娘,阿政自小就离开了爹,没了教导。你若是不嫌弃,赵姬愿让阿政拜你为师。”
什么什么?
让他喊她姐姐不算,现在,还要让他喊她师傅?
他当场就言辞拒绝,赵姬再说,他就饭下碗筷,甩门而去。
弄的赵姬好不尴尬,直向对方陪不是。
对方直说:“没关系没关系,小孩子嘛。时间长了就好了。”
小孩子?什么小孩子!
他已经是大人了好不好!
在他们那个年代,十一岁,十一岁就已经可以订亲了好不好?
还小孩子?!
她那句话,他在门后花圃边听的真切。硬是狠狠的从周围拔出根棍子,将花圃内母亲前段时间种的好好的葱啊,蒜啊什么的捣鼓了个干净!
赵姬听到后园的动静,当然是立刻冲了出来,看到这场景,气的发抖,吼了声:“阿政,你这个,你这个逆子!”
然后,照例是操起身侧的棍子,追着他满院子的跑。
她追,他便跑。
这一追一跑的,逗得那门前还在扒饭的女孩哈哈直笑,好几次,甚至都笑的弯了腰,饭差点没喷出来。
一点也没有淑女劲头,不知道她的那些孔孟之道都学到哪里去了,哪里像那些人议论的是王孙家的女孩。
这便是他,王孙政那天对乐微微的最初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