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还是那个后园内。
此时此刻,清冷的月光透过门缝散射进来。他做在门槛上,手里摆弄着地上捡起的小石子。
实际上,这院子里不缺石子,不是这院子本来就石子多,而是,这些石子是有人故意抛进来的。
往前,他还小,不懂为什么总有人往他们院里扔石子,问娘,她只会说那都是小孩子随意扔的。
随意扔的,那怎么会单扔他们家,不扔别家?
再问,她娘会说,那是他们扔错了。
扔错了,那怎么会一直扔?
被他问的烦了,母亲就干脆像今天这样,直接抄起家伙指责他今天是不是又和那些孩子打架了。
打架是肯定打架了。
他们扔他们家石子,他怎么会不找他们打架?
可打着打着,人家就开始骂他是秦狗。
所以,不是他一直问,是他不相信母亲的回答。
而,随着年岁的增长,他也渐渐懂得了什么是秦狗。
那根本就是连狗都不如!
出门在外被辱骂,回到家里被扔石子不算,还总有些大男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试图翻墙进来。
记得有一次,他亲眼见到一个男人翻墙进来,这一进就是摸到了母亲房间。好在当时的他也在后园玩耍,看的那人鬼鬼祟祟的样子,自己也跟上,当他看他摸进母亲房间的时候,他也推门而入。
这一进门,便见自己的母亲倒在地上,那个刚才见到的男人,正整个一肥大的身躯狠狠压在母亲身上,两只手挥舞着和母亲正打着“架”。
见着他进来,那男人恨恨的“呸”了声,这才从他母亲身上立起,提了提早已脱了大半的衣衫,转身,甩袖而去。
他当时虽小,但还是本能的关切的上前,问母亲怎么了,是不是被人欺负了?他已经是男子汉了,可以帮母亲打架了。
可他母亲却忽然放声大哭,硬是拉着他,怎么也不肯说出实情。
她不说,不等于他什么也不知道。
那个年代的孩子都早熟。
“哼,士可杀,不可辱!”他恨恨的说着,狠狠的扔了个石子到院子外,“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知道,谁才是狗!”
“咦,小王孙,你怎么还在这?”
他身后传来那丫头的声音,对,他现在连女孩都懒得喊她了,就喊她丫头。
她问他,他也懒得理她,继续自顾自的回过头去:“我的事,你少管!我坐这碍你事了?别以为教唆了我娘,就可以成我师傅了。”
“啧啧啧。”那丫头显然未理会他这一套,径直走了过来,往他旁边坐下,也从地上拾起一个石子,轻轻一抛就扔出了院子,“我刚才分明听到你说的,士可杀,不可辱。不是吗?”
他白了眼她:“是又怎么样!”
那丫头瞧了眼他:“那你被杀了,以后怎么把欺负你的人再欺负回来?”
他顿了顿,再回眼望她。
这一天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个丫头,总能做出和说出令他感觉石破天惊的事和话。
是啊,他要是这么轻易被杀了,还怎么让那些欺负他的人成狗?
不过,想到白天发生的事,他又撇了撇嘴,不去瞧她:“那也不能喊你姐姐。想让我喊你师傅,也想都别想!”
“好!好!那让你喊我微微,喊我微微总行了吧!”女孩在他身后嘟喃道。
他瞥了眼她:“这还差不多!”然后,立了起来。
女孩在后面喃喃:“总有一天,还是会让你喊我姐姐的!”
“你说什么!?”他回过头去,瞪着她。
看他这副样子,女孩也瞪圆了眼,然后,赔笑:“啊,没,没什么,就说,总有一天,你会长成男子汉的。”
好吧,他抽了抽嘴角,不再理会她,却顺势拔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枝丫,在她面前一晃。
“呀!你要干什么!”看他那抹凌厉的气势,她吓的跳到一边。
他瞟了眼她:“教我武功啊!”
“哦……我说呢……”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
这天晚上,她的确教了他不少东西。
上到武艺的基础,下到字的写法结构,就连当时整个华夏的地理格局版图她都在他面前的地上给一笔一划的画出来了。
她跟他说什么是战国,什么是战国七雄。他的国秦在其中处于什么位置,他现在所处的地方赵,在其中处于什么位置。
她还告诉他秦国国史,上到他的祖宗恶来,下到他的父亲秦异人,中到商鞅,张仪,范睢,白起,他们的事迹她都信手拈来。
听完了这些,他整个人完全呆滞着立在那里,看着她在地上画的一个个版图,一个个人名,一个个图案,再抬头望向她:“你是神仙吗?”
“昂?”她也愣了。
他说:“不然,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她笑了,这次,她的笑在他眼里不再感觉是嘲弄,反而倍觉亲切。
她骄傲的说:“我有师傅,当然知道的比你多。这些都是我师傅和我说的。”
哦,她有师傅,那就算他的师祖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默认了她是他的师傅这个事实。
她的师傅厉害,就意味着他的师祖厉害。
那不是也很值得得意的紧?
“那师祖他是神仙吗?”他继续,“不然,他怎么也懂的那么多的东西?”
这回,她出乎意料的拧紧了眉,望了望天,再看向他,很是认真和郑重的道:“嗯,他是。”
原来,师祖他是神仙,世上真有神仙,他就说嘛,正常人哪懂的那么多东西。能知晓其中一门就已不错了。
想到这里,他又看向她,她说师祖是神仙,那她呢?
她说她不是,可,月色下,望着她那张如梦似幻的面庞,他心下暗暗下了定义:她是!
师祖是神仙,她是神仙,这世上有这样多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