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想的不错。
  此刻的临华殿内的局势一点不比大郑宫前轻松。
  没错,赢子楚是躺在床榻之上,满面青黑之色,一派病容。
  但他的左右,床榻之前,全都立满了各名身披铠甲,手执尖锐之士。
  按秦律,若有敢违抗王命,手执尖锐进入大王秦室者,罪同谋逆。
  赢子楚都躺在病床上,还需要什么兵士护卫?
  那么,这些人没有王命,怎么能随意进入临华殿呢?
  这是因为在他面前所立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那个好‘母亲’华阳太后。
  昨夜,宴会之后,赵姬突然出现在他寝室之内,说是夫妻许久不见,不如相聚一夜以诉衷肠。
  那赵姬虽说是吕不韦所赠,但也是他邯郸的患难夫妻,要说没有一点感情那是假的。更兼有吕不韦在宴会上一直的旁敲侧击,他最终决定同意赵姬所求。
  谁料,一夜醒来,竟致早泄,他的精神也一下子萎靡了下去。
  他承认,自从回了秦国,这一两年成为大王以来,他女人是没少过,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就连他也认为其中定有蹊跷。
  谁知,不等他查明,那华阳太后便从温泉宫赶了过来,说是赵姬涉嫌巫蛊,诅咒大王早死,并举出说是从她宫内搜出的巫蛊娃娃为证,同为证据的还有一名是他刚赐给她的一名宫女。
  证据确凿,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华阳太后即刻要将她拿下,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人拖了下去。
  直到现在,他是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因为,那女人居然要他立刻草拟立储诏书——
  这样,身为一国之主,即使重病缠身,他也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太后……您知道,大秦储位一向……需要在朝堂之上进行廷议才能确定,没有经过廷议所草拟的立储诏书是……是无效的……”
  “胡说!”华阳太后猛然回身,怒目朝向他道,“你是堂堂大秦之王,你所亲自草拟的立储诏书怎么会无效?!朝堂?哼,现在全大秦都知道,你的那个朝堂已经完全由吕不韦控制住了。你说要廷议,莫不是要想将这个大秦交给他吕不韦看中的嬴政母子?”
  “咳——咳——”
  被华阳太后一系列急促的问话听的上气不接下气,赢子楚猛的咳嗽了两声,刚想说话,外头便传来一阵喧哗。
  “让开,让我进去!”那是赢政的话音。
  “公子,大王卧病,华阳太后在里面,您不可擅自闯入。”那是守卫的声音。
  “我是大秦公子,父王卧病,自当绕膝而侍,以尽子孙之孝。试问天下,哪有父亲重病,儿子不在身侧之理?”赢政言之凿凿,令人无以驳斥。
  华阳太后立在那里,越听那对话越觉不对头,那双秀眉拧的越紧,最终‘砰’的一声打开门,拂袖出去:“王子政,你的母妃赵姬,涉嫌巫蛊以谋害大秦之王。你身为她的儿子,自当洁身自好,静候宫廷,以待廷尉追查。哪有冒冒失失,不等父王亲命便擅闯宫室之理?!”
  真是不看不知道,出了殿外,话音刚落,华阳太后才注意到,这临华殿外,此时此刻已经静候了大批宗室元老和重臣官吏。
  黑压压的一片,看的都让人好不压抑。
  而那批人的领头者正是吕不韦。
  王子政正立于他侧,一手执着长剑,对着那她派去的守卫士兵怒目而视。
  真是该死!
  那个芈冰,是她派人通知她,她已经控制好了王城,不会让人随意出入,怎么这些人还能出现在这里?
  还未等她想明白,那俯首而立的吕不韦已经笑盈盈的道:“华阳太后,您这话便差矣。赵夫人母子刚回朝,不过一夜之间,怎生的动作那样迅速就能着手谋害大王?何况,您也说了,她们只是涉嫌,并未是事实。
  如今大王病重,紧要之事是请来太医即刻就诊,命王子们侍奉在侧,随时听命辅助政事。而不是由您一人在此辛劳。”说罢,看向阶下众人,很是和蔼可亲的询问道,“各位王室公卿,你们说,是吗?”
  ——和蔼可亲。
  对,就是这四个字。
  是她用来形容此时的吕不韦的。
  当时的乐微微正立于赢政身后。
  被这一片乌压压的众人一盖,那身影是显得很不起眼。
  不过,即使是这样,可没阻碍她那活络的小心思。
  嬴政带着她来临华殿,她本也做好了死拼的心思。
  到了殿外,她也明明白白的就看到了吕不韦和这些黑压压的一杆子人。
  当时,她还问吕不韦怎么立在外面,吕不韦告诉他们,华阳夫人在里面,她已经派人控制了临华殿,禁止一切人员随意出入。
  什么禁止一切人员随意出入?
  他们明明就知道那赢子楚此刻就在里面,已经卧病在床,正是需要太医诊治的时刻,他们却率人进入临华殿。
  这是要干什么,真的准备造反么?
  就凭她是楚国公主,先王宠妃?
  还是当朝太后?
  当然,最后那三句话她是没有说出口的,当时,即使吕不韦都还在叹息不知该如何应对里面的局面,她能表现的咄咄逼人?
  倒是嬴政不仅领会了她的意图,还干脆嚷嚷出声。
  这样好了,直接把那华阳太后给嚷了出来。
  既然这样,大家都已经把争吵放到台面上。
  吕不韦也就一不做,二不休,该怎样就怎样!
  只是乐微微没想到,到了该演戏的时候,那吕不韦的戏份还是不错的。
  嗯,就为了那和蔼可亲四个字……
  事实也证明,那吕不韦这些年的金银没有白使。
  即是吕不韦的问题,自入秦以来一向受其‘恩威并施’的一众元老重臣们,互相看了一眼,一致认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