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个时候嬴政的确是已经离开了宴席,没去赵多多那里。
倒也不是刻意回避她,而是因为,就在宴席前,那赵高过来告诉了他一件要务,赵高将傍晚在甘泉宫旁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全告诉了他,还提到看到嫪毐临走时的表情有多难看。
赢政笑了,他说,这样也好。既然是他们自己要送上门来,就不要怪他了。
故,在他看来,去甘泉宫才是他今晚的第一要务。
彼时的甘泉宫,赵姬正满面含羞的立在床榻侧一处落地铜烛前,她亲手点燃了它。
红烛燃了起来,投过烛光,她仿佛看到了那年,她坐于榻上,满怀着七上八下的那种难以名状的心情等候未来良人的场景。
二十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阿政坐上了王位,她成了大秦太后,他成了大秦国相。一家三口,算团聚了吗?
专门选了这一天,看着阿政大婚,她觉得于她,于他们一家都颇有意义……
门开了,烛光后,她终于看到了他的脸。
还是那样丰润,满是霞光,丝毫没有岁月的痕迹。
“太后,为什么不点烛?”对方问。
赵姬顿了顿,答:“不韦,我不想点烛,我……只想这样看着你……我找来嫪毐,让他带信给你,就是为了……能在这一天,这样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里再和你在一起……”她的声线有些颤抖,多年的心愿终于成了现实,她相信,激动的不止是她。
对方默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太后,今天是大王大婚,宴席上百官来贺,不能没了我这个主婚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臣先走了!”
他扔下最后一句话,就要转身离去。
赵姬的心登时沉入谷底。
可是,她不甘心,这样多年的等待,她不相信他就没有心!
“不韦——”她不顾一切的冲上前,从他身后紧紧揽住他,“你别走,你答应过我的,等我们回了秦,你在朝堂,我在后宫,便可两两呼应。现在你已经是国相了,我是太后,我不相信还有什么事,有任何人能阻碍我们在一起!”
对方再次默了默,抚上她那双过了那样多年岁月仍然光洁的玉手:“莲儿,可阿政他不喜欢我们在一起……”
“那是他不知道你是谁!”赵姬转而冲到他面前,重又扑入对方怀中,不顾一切的失喊道,“不韦,我去告诉他,你让我去告诉他吧,我把我们的故事都告诉他……”
“你要告诉他什么!”忽的,她的手臂被对方狠狠握住,“告诉他他不是大秦庄襄王的儿子,是邯郸商人吕不韦的儿子?还是告诉他他坐的这个王位名不正言不顺,让他就此受千夫所指,一蹶不振,将到手的王位让给成蛟那个兔崽子?!将我吕不韦,他爹和娘毕生的心血功亏一篑!”
“可是你要我怎么办?!”赵姬捶胸顿足,泪啼而下,“你知道吗,每次我看到你立于朝堂之上,我坐于阿政身侧,不过几步之遥,却只能这样看着你,始终不得与你再述衷肠……如果,不是赢子楚,不是那次酒宴,我们一家会是这样吗?不韦,你觉得,你这样对我又公平吗……”
赵姬说到这里,吕不韦也怅然了,他叹了口气,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莲儿,你这样感觉,我又何尝不是?你再等等,再等等。等阿政冠礼之后,等他顺利接手大秦国政,我们就……”
“我们就怎样?”赵姬忽然瞪大眼看向他,不可思议道,“不韦,你骗了我一次,还想再骗我一次吗?阿政亲政,到时候你还是国相,我还是太后。你觉得,这样,你还能和我在一起吗?”
见吕不韦默了,赵姬续道:“不韦,你不要骗我了,我们也不要自己骗自己了!只要我们一天不告诉他这个事实,他就不可能让我们在一起。
你会告诉他事实吗,你能告诉他事实吗?你不会!永远也不会!
所以,我觉得……我觉得今天我们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状态。阿政不是已经答应了你可以自由出入甘泉宫了吗?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了。
不韦,我是个知足的人。什么名,什么身份,这些我都可以不要。这么多年了,我不是也眼睁睁的看着你娶妻吗?我没有干涉你,那是因为……我只要你,这就够了……”
赵姬说的情真意切,吕不韦也叹了口气:“莲儿……我娶妻,那只是形式上的……你知道,我和她……并没有孩子。我,只是做给子楚看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赵姬紧紧搂着他,“所以,我很耐心,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回到我身边的,我们会在一起的……”
说完,赵姬又抬起头:“是吗,不韦,我说的……对吗?”
望着月光下,哭成泪人儿的赵姬,吕不韦心下也不禁一颤。
是啊,这么多年了,为了大秦,为了他曾经那个梦想,他已经变的不像个人,没有爱人,没有后嗣,更没有自己的喜乐。
那一日,赢子楚让赢政当着他的面立下誓言,让他今后善待成蛟,若不成,便要他的大秦自他之后二世而亡。
呵,别人不知,他还不知他那话是说给谁听的吗?
世人皆以为赢子楚窝囊,朝局为他所操控,只有他知道,他聪明的很!他早就预料到了赢政将是接他位之人,就连传位诏书都已经写好,可是,他自始至终都在利用他,防着他。但要他敢将阿政的身世公之于众,那不仅是他,就连整个大秦他都情愿毁之一旦!
他相信他也不愿意,故,用这种誓言来绑牢他。
可怜他吕不韦辛苦数十载,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既然这样,他又有什么好顾忌的。
想到这里,他一把横抱起怀中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