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九年,四月,嬴政来到雍城举行冠礼,期间,嫪毐挟太后以令百官,调县卒、官卫士卒官骑攻击蕲年宫。
  嬴政命相国昌平君、昌文君领咸阳士卒平息叛乱。
  嫪毐及其死党终被一网打尽。赵姬和嫪毐的两个儿子,也被一同囊载扑杀,太后被逐出咸阳。
  太后迁居贡阳宫,未得王令,永不得入咸阳。这就意味着,如果赢政不想见她,她们母子二人便永不得再见。
  这不就是断绝母子关系了?
  故,百官纷纷上奏,一再强调,天下孝为先,大王欲坐拥天下必然对太后施以孝道。
  结果,赢政言“戮而杀之,蒺藜其背”,最后,竟有二十七名大臣陆续被残酷处死,嬴政甚至将他们的尸首挂在宫墙示众。
  这还没完,很快,嬴政旨意陆续下达吕府,国相吕不韦因牵涉嫪毐一案,被贬居蜀中。
  吕不韦可是大秦国相,自入秦来学生无数不说,门客更是上千,一部《吕氏春秋》也是名闻遐迩。
  他被贬斥,虽得六国震撼,但出走那日居然无一人送行。
  世道苍凉可想而知。
  这些都是乐微微从碧桃她们那得知的,这段时间,赢政再次将她禁足,说是没有他的命令不能踏出华阳宫一步。
  要说之前是假禁足,这回可是来真格的。
  没有任何理由的禁足,使得乐微微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房间里拍桌子,骂赢政没良心。
  碧桃和凝香她们听了便吓的战战栗栗的在一旁。
  好在桌子拍久了,她也不拍了,就换着在窗下发呆。
  事实证明,这呆发久了还真呆。
  比如,那天,夜黑风高,她在华阳宫的寝殿内见到赵姬时,还猛然开口:“母后,是你啊,怎么有空来我这坐?来,坐坐坐。”
  赵姬却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微微,我是偷跑回来的,只能在这呆一会儿,迟了回去,被阿政派去的人发现我没在就不好了。我来这里就是求你,救救不韦吧。”
  乐微微这才想起,赵姬是被赢政迁居贡阳宫的,这夜半三界的出现在她面前,还不是偷跑出来又是怎的?
  而她说的救吕不韦,通过这几天碧桃她们的打探,她也大致明白不少,也是晒笑:“太后,您说的我明白。可是,您要知道呢,大王现在已经举行了冠礼,按理,该是政由己出的时候到了。相爷再在一旁,两个人的矛盾只会更加加深,之前他们间的矛盾想必您也知道。所以……”
  乐微微想说,所以还不如让相爷就此离开咸阳,远离政治旋涡也是好。
  可谁知,赵姬听了却不住的流泪:“微微,如果,他仅仅是想让他走那就好了。他现在,是想要他的命啊……”
  听到这里,就连乐微微也微微一怔,但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太后,你是说,大王现在想杀相爷?”
  赵姬点了点头,还在抹泪:“微微,你说,我这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我爱过子楚,也爱过嫪毐,爱过政儿,也爱过不韦。可到头来落的个被抛弃的下场不够,就连唯一剩下的对我还算有心的不韦也落了个杀生之祸。你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我,不韦也不会极力上书与他,便不会这样被他忌恨……”
  “太后,可是你又给他生了两个弟弟……”乐微微张了张口,还是决定将心中想说说了出来。
  见赵姬顿住,乐微微续道:“太后,你知道当时嫪毐对付阿政用的是什么办法吗?他以你为要挟,让阿政当众喊他假父。当着大秦将士,文武百官之面。太后,你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这是一个有多失面子的事吗?何况,他还是一个大王?
  太后,其实,阿政那日是很担心你的,她嘱咐我带出孩子的同时也一定要带出你。
  即使到后来,事情发生后,他还是想带你回咸阳,可是,你的眼里却只有你那两个孩子……
  太后,当时的他刚刚经历一场平叛,你知道在那样场面下的他有多痛苦,多难受吗?可你全然没顾……
  你要问我你这辈子造的是什么孽才会如此。好,那我就告诉你,那是因为你自始至终都将自己摆在一个女人,一个母亲的位置,而从未想过……自己还是大秦的国母!”
  “呵,呵呵……我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赵姬苍凉的笑了声,立了起来,“微微,我走了。不再求你,也不再去求他。如果,你再见到他,你告诉他,我会用我的下半生都好好的待在贡阳宫里,让他放心的看到我如何摆正自己做为一个大秦罪人的位置,呵,呵呵……”
  赵姬惨然的笑着走出了华阳殿门。
  赵姬走了,乐微微的心却完全平静不下来。
  她说赵姬完全忘了自己还是大秦的国母,可是,她却从未忘记,她曾经跟她说过的,这个国母位置根本就本非她所想。
  如果不是吕不韦,不是赢子楚,不是为了赢政,她本应该拥有一个做为女人,做为一名母亲的最普通的权力。
  寂静的夜里,殿门开了,她看过去。
  “公主,太后离开了。”碧桃乖巧的答着。
  乐微微略略颔首,算是回应,又兀自立起:“碧桃,走,你跟我去趟临华殿。”
  碧桃微微一惊:“公主,现在?现在已经夜半了。”
  乐微微:“他啊只有这个时间点才会批阅完那些奏章。”
  碧桃明白,马上转身为她收拾出门所需的斗篷,边取边歪着小脑袋不解的望向她不明白:“可是,公主,大王不是禁足你了吗?何况,最近大王心情不好,听说总是冲人大发脾气,连……连赵妃娘娘都难得与他相见。万一再让他看到你……”
  乐微微已经将她递过来的那件大红斗篷系好:“可是这回我还非见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