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希站在那家店门口,店面真的不大,店门口也没个什么招牌,白曦也有些犹豫:“这店真的是珠宝行。”
“来都来了,进去吧。”陆重希率先走了进去,白曦跟了进去,陆白也是,无冥打量了一下四周,才跟了进去。
店里面很暗,却只点了一只蜡烛,陆重希只是勉强能看清店里的装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挂着,陆重希也叫不上名字来,整间店铺很有西域的风格,看起来不似是中原人开的,首饰有是有,却不多,而且大部分看起来不是中原会有的,也不想是西域的,陆重希是学历史的,都不认识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突然陆重希看到一个很是眼熟的东西,那东西是做什么的他看不出,但看样子应该是一对,而现在却少了一只,那东西的材料陆重希也是认识的。
是玻璃。
“料”--明清时期北京流行的称谓。大概因为北京不产玻璃,需从外地购买玻璃料,之后再加工成器,故而将玻璃称为“料”,相沿成习,至今仍有这种称呼,但这里是杭州,怎么会有玻璃?
而且玻璃粉误事后会至人死亡,死相极为恐怖,据说是七窍流血。
七窍流血,这不是那个老板的死相吗?怪不得查不出来,原来是玻璃粉,玻璃粉会使人胃出血,却不是什么中毒的症状,往中毒那边想,自然是查不出来。
这玻璃器物在这里就足够让人起疑了,更何况还是少了一只,看了是找对地方了,陆重希暗暗想。
“客人,要买些什么。”
突然一个声音传了出来,没有一点感情变化,就像是机械,陆重希却一下子听出来了,这就是梦里那个店主的声音。
陆重希回过头,蜡烛旁站着一个,也没看清他做了什么,整个店一下子亮了起来,陆重希这才看清这个店的全貌,没有他想像的那般寒酸,反而是有些奢侈的装饰。
陆重希又看向店主,店主穿着一件类似斗篷的衣服,兜帽拉的太低看不清脸,整个人看起来阴郁无比。
“你这里有什么。”陆重希开了口,无冥和陆白都没有说话,白曦也在一旁看着。
“客人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几乎没看到店主有什么动静,声音就从兜帽下面传来出来。
“那阎王骨,可有?”陆重希直接问了,把旁边的白曦吓了一跳,连忙看向陆重希,陆重希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没有丝毫其他的表情。
店主说了话:“阎王骨本就难寻,这个没有。”
“那我这有,店家可要?”陆重希讲那些碎片丢了出去,“你将这东西卖于本官是何意?你杀了那么多人,还要这封魂的东西做什么?!你难道就不怕那些冤魂找上来吗?!”
陆重希突然摆了官腔,这次连陆白都是一惊,陆重希本事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凶手,但现在种种线索都指向他,况且他这店里什么东西都有,有几味根本查不出来的毒药也不稀奇吧?
店主到很是冷静,还是毫无波澜的声音:“我杀的人无辜,死的就不无辜了吗,活着的也不无辜了吗?”
“你和唐霄什么关系?”陆重希的语气充满了威胁,那人就这样简单的认了,陆重希还是有些诧异,但凶手能自己认了自然最好,但陆重希还是有诸多疑问。
“没什么关系。”店主说道:“我不认识他,他认识我。”
“少废话!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白曦没有性子和他耗,直接问了出来。
那人还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说道:“我杀的都是该杀的,总有人要死,早些死和晚些死又有什么区别?”
“你!”白曦气急,“花言巧语,那你怎么不早些去死?”
陆重希看了白曦一眼,示意他安静,白曦张了张嘴,也只能站到了一边,陆重希坐了下来,看着店主问道:“为什么?”
“你引了魂。”店主答非所问,陆重希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
“那你不是都明白了吗?何必再问?”
白曦正要发作,陆重希先开了口:“白知县,劳烦你带着陆白无冥先出去等着。我自有办法查明真相。”
“这,大人……”白曦自然是不同意,陆重希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出去。”
白曦没有办法,也只能带着陆白出去了,无冥有些担忧,看了陆重希一眼还是出去了。
从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一下子又没有了,店门禁闭,里面只有陆重希和店主两个人,陆重希看着前面的夜光杯,问道:“他为什么是残魂?”
“你怎么知道?”这次店主无法淡然了,声音里已经有了些诧异。
“我只有我知道的办法。”陆重希说道:“不过店家想知道也不难,我可以说,但是要东西总要有要东西的诚意,店家这幅模样,可不是要东西的意思。”
店主没有说话,半晌,店主摘下了兜帽。
在看清店主的面貌后,陆重希也是有些诧异,这店主看起来是格外的年轻,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他阴郁的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年龄,声音也是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眉眼间也是冷的,一双桃花眼却是有几分杀意在里面。
只是这样的一个孩子杀的人吗?三年前他才几岁?十二,十三?怎地就下的去手,他和那书生的关系有多么好,只是知己吗?一个那般孤傲的读书人,又怎么会和一个商人做朋友?
“告诉我。”少年开了口。
“没什么,只是我家有株白梅而已。”陆重希说道,听起来不像是个回答,但少年却是一听就明白了。少年给陆重希上了杯茶,陆重希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茶,装着茶的杯子又是什么材质的,但陆重希还是喝了一口,别人给你上茶,是想和你谈下去的意思,你一口都不喝,是不是有些不知好歹?
“你和那书生,只是知己?”陆重希又问了,少年淡然:“我说是,你不会信,我说不是,你又会接着问我我不想说,客人还是不要问了为好。”
“你若不说,我也只能自己推测了。”陆重希没管那少年怎么说,还是问道:“今年下了雪,你是不是还会杀人?”
“不会了。”少年回答道,这倒是出乎陆重希的意料,只听少年接着说道:“我杀了那么多人,也没什么用,如今够了,没必要了。”
“够了?什么够了?”陆重希说道。
“我告诉你能有何用?”少年看着陆重希,那眉眼陆重希竟然是觉得似曾相识,少年说道:“三年了,还不是一样,杀的人再多,也不是没有用途?”
“那是因为你的方法本来就不对,你有这本事,为什么不去报官,你真的就认为官府那般的无用?你自己做的又有多好?杀了那么多人,唐霄还是安然无恙,那人还是残魂,唐霄现在是在北平,难道你要杀到天子脚下去吗?”陆重希有些生气,这孩子究竟在想什么,一个人的钻牛角尖,你一个人真的能解决的了吗?你叫人来帮你有怎么了?
“唐霄难道我杀不掉吗?”少年笑了,却是极为轻蔑的冷笑,“我这样做,不过是让官府去查,不还是一样吗?三年都没有查出来。”
“但我现在查到了你这儿,还坐在了你面前,虽说阎王骨是你送上来的,但其他的线索不是我查的吗?”陆重希没有生气,十分淡定的说道:“三年了我都能查出来,你到现在还不信吗?”
“你杀了唐霄能有什么用?”陆重希接着说,“人死了本就不能复生,但连一个记住他的人都没有岂不是可悲?我翻了综卷,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案子,他死了没人知道,你这么做为什么也没人猜的出,你就真的甘心让他这样子下去吗?他避世,没有什么朋友,只有你一个知己,死了后,也只有你一个可以说明真相的人,你还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不肯相信官府,结果呢?三年了,整整三年,没有一个知道他的人,除了你,也只有唐霄,你希望如此吗?他孤独了那么久,你还这么做,他的才华被埋没了这么久,你还不管不问?是,我知道他不在乎,他孤独惯了,根本不知道是自己想孤独还是种习惯,那你也就不在乎不清楚了吗?你就真的要让他一直这样下去吗?只有杀了他的人才记得他?”
陆重希说完后,少年没有生气,也没有痛哭流涕,反而看了陆重希一眼,那眼神太过绝望,陆重希看着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少年站前身,将蜡烛挑亮了一点,就站在蜡烛旁,陆重希看着他的侧脸,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书生。
少年的身影看起来,不知为何,也是如此的孤独。
少年笑了,说道:“我不是他的知己。”
“他是我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