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希神色淡然,好像说出来的话是再平常不过的,根本不是什么赌咒发誓似的。
  水手们听了,却都是一愣,这陆重希是什么人?陆重希可是位极人臣,朝廷里的官位有多高那还用得着说吗?再加上陆重希本人被朱棣那么器重,陆重希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是就是在这种等级制这么森严的时代,陆重希却像是根本不介意一样,就是能说出要一起同生共死的话来。
  “我说这话,又不是真的会去死。”陆重希只消看一眼,就是知道那些水手在想什么,陆重希根本就是不想去死的,说的这话,怎么是被他们当了真?
  “我有信心能治好这病,我才会是这般说,一起去死和活下去,你们选什么,估计再清楚不过了吧?”陆重希慢慢说道,他的喉咙现在感觉有些不舒服,就像是三天没喝水一般,很痒很干,还是有些疼,陆重希知道这是他喉咙的旧伤又犯了,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停止讲一句话,然后回去喝药,再听上那大夫絮絮叨叨半天最后答应他以后再也不作死了,但是陆重希也是知道,他现在就是是马上要哑巴了,他也一定是要把这话说完的。
  “今天把这些患病了隔离了,我们也是无奈之举,我知道你们心里大多都是不好受的,无论是患病的还是没患病的,只要是身处这瘟疫中的,又怎么可能安兴了去的?我自然也是明白你们怎么想的。”
  喉咙的痛越来越明显了,那干痒却是有些消失了,但是陆重希却丝毫没有庆幸,现在这痛越来越灼热,陆重希觉得自己都像是吞了什么红热的铁一样。
  陆重希压下心里的燥热与烦躁,接着说道:“我也是在这船上,我也是人,我自然也是会害怕,也是会患病,要是我患病后你们隔离我,我毫无怨言,因为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整条船。”
  水手们的脸上现在已经看不到恐惧和惊慌了,他们都在听着陆重希讲,他们听着陆重希越来越嘶哑的声音,他们知道陆重希的喉咙不好,知道陆重希不能多讲话,陆重希现在说的话已经是够多了,但是陆重希却是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郑和听着陆重希的声音就是感觉不对了,他能听的出来陆重希的声音越来越让人难以听清了,他知道这是陆重希喉咙伤的缘故,郑和皱起眉,轻轻唤了句:“重希!”
  陆重希也知道自己的喉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但是陆重希只是对郑和轻轻一笑,示意他没有事。
  他现在就是再难受,也是一定要把这话讲下去,为了能让这些水手们明白,这瘟疫来势汹汹,他来不及写什么东西让别人来代替他,他现在就是要说完。
  “你们知道这是瘟疫,瘟疫传染帝的速度本来就是快,现在又是不清楚为什么瘟疫会传染,我知道你们关心兄弟朋友,都是有情有义的人,但是你们这些患病的人有没有想过,因为要照顾你,你的兄弟朋友也是得了病,你们自己的心上可以过意的去吗?”
  又来了,那种最初受伤时候喉咙的感觉,有任何微小的气流进入喉咙都是会痛,稍微一动脖子都是会牵动伤口的感觉,陆重希觉得他现在就是完全含着他想要说的话,很痛,但是吐出来他想要说的话会更疼,那痛已经不是语言可以形容的出来的了,不同于任何一种在肌体上的疼痛,那痛是伤到身子里面去的,陆重希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从他的喉咙到达他的身体内部,整个身子都是疼了起来。
  “我现在站在这里,只为了向你们说明白,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要是我们真的要让你们自生自灭的话,我们大可以直接把你们抛进海里面,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还要带着你们……”
  陆重希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了,他能感觉到的疼痛不知道比刚受伤的时候严重了多少倍,要不是陆重希还能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他真的不以为他还在讲话。
  水手们也是注意到了这异样,只是陆重希看起来还是脸色如常,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样,郑和也是听不下去了,一把捏住陆重希的肩,历声道:“重希,够了!”
  陆重希却是不管不顾,接着说道,尽管现在他的声音现在已经是有些沙哑难辨,又是十分的低沉,但是所有的人都是安静的听着。
  只听陆重希说道:“所以在找到治疗办法的这段时间里面,我们为了防止更多的人被传染,只能这么做,我再说一遍,我们不是想让你们自生自灭,我们在想办法。”
  “现在。”陆重希的声音虽然低,但是所有的人都从里面听出了威严来,“相信我的就按照郑大人的命令办,不相信的你们可以走,伤员们走了没多久,你们还能追的上。”
  没有人说话,只能听得到海浪的声音,最终,沉默的水手走过来,接过一个人抬着的担架,陆重希知道那个水手也是患了瘟疫的人,只是病症比较轻而已。
  其他水手见状,纷纷走过来,患病较轻的人都是接过来了那些担架,一个接着一个向为他们准备的暂时住所走去。
  他们患病了,不用担心被传染,他们还可以动,他们还可以把病患送过去,只要他们还有用,就是要做好他们的工作,保护这个船队,不让其他的人被传染。
  郑和看着眼前的场景就是知道陆重希说的话他们都是听进去了,但是陆重希的伤……
  一想到陆重希的伤,郑和正准备发问,就看见陆重希弯下腰去,一口血咳了出来。
  “重希!”郑和大惊,连忙去扶陆重希,水手们也是围过来,都是关心急切的样子,陆重希低着头,任由郑和扶着,抬起手来摆了摆,示意水手们赶紧把他们要干的事情干了,现在时间不等人。
  水手们立刻明白了,都是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他们的脸上都是坚毅的神情。
  不就是瘟疫吗?有什么好怕的,他们的郑和和陆重希两位大人还没有患病,他们还在找办法救他们,他们不会死的,这有什么好质疑的?有陆重希和郑和在,他们就是会没有事情的。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听郑和和陆重希的指挥,降低他们的压力。
  水手们都开始工作之后,郑和才赶紧去扶起陆重希:“重希,感觉这么样?是不是喉咙痛的特别厉害?”
  陆重希那一口血咳出来以后,还是不停的咳了好几口血,面色苍白,唇边指尖带着那殷红的血迹,看起来无比的渗人。
  陆重希现在自然是说不出话来的,郑和也只是情急之下才这么问的,也没有指望陆重希能给他说“无碍。”
  郑和见陆重希这幅样子,也是又气又急,打横把陆重希抱起来,就是向船舱里面冲了过去。
  大夫早就是被急急的叫了过来,也早是知道了陆重希究竟做了什么,那大夫也在气的快要死了,他明明也是叮嘱过陆重希不要说话的,他不是什么当官的,不明白什么非做不可,什么即使是死了也是要做的那种气概,他只是个医生,他只知道他的病人没有遵循医嘱,非要把自己给整的死去活来的,他不生气,这怎么可能?
  陆重希被郑和抱进来的时候,大夫一见陆重希嘴角的血迹就是火了,对着陆重希恨不得把他臭骂一顿,但是现在陆重希的情形还容不得他先骂人来再悠哉悠哉的救人。
  “你,你,唉!”大夫只是狠狠的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是坐下来给陆重希开药。
  陆重希虽然喉咙痛,但是意识还是清醒的,看那大夫这样心里也是不好意思,想说什么,被大夫一眼狠狠的瞪了回去:“你说话说上瘾了是不是?现在还说!你给我闭嘴!”
  陆重希自知理亏,乖乖的闭上了醉。
  大夫一边给陆重希配药,一边絮絮叨叨的数落着陆重希:“你好歹也是个精明人,是听不懂我说话还是怎么地?我给你说了喉咙好之前不要说话,你当我是说着玩的吗?还是你比我医术还要高明,知道自己喉咙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没有好,不听我的是不是?那我是不是还要请教一下陆大人这医术方面的问题啊?陆大人!张嘴!”
  陆重希听的出来这大夫也是气的不行,但是也知道这大夫也是关心他,陆重希只是乖乖的张了嘴,但是那药膏敷在他喉咙上的时候,还是让他痛的皱了眉。
  以前怎么没这么痛……
  “知道痛了?”大夫也是看到了陆重希的表情,冷哼了一声说道:“知道痛就不要一天到晚出幺蛾子!”
  陆重希只能苦笑着点头,果然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医师。
  郑和在一旁见大夫把药上好了,正在开药方,就是问道:“他这伤还要多久才能好?”
  “多久?”大夫闻言翻了和白眼,“一辈子都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