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白儿从昏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宽大的绣床上。
  整个屋子被灯火照耀得亮如白昼,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深夜。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喉咙干得几乎像火烧一般。
  “有人吗?”她轻轻地喊了一声,从屏风后面闪出一个清瘦的身影。卫白儿吃力地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男子。
  卫白儿低头一看,几乎吓得昏死过去。
  只见自己的身体上,只有一层薄薄的轻纱。
  其实,让他更为吃惊的是对面的男子。
  他几乎是个称得上完美的男子,除了幷白的头发以外,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的皱纹。
  嘴角边挂着冷漠的微笑和冷漠无情的眼神更增添了几分英气。
  “你,你是烙王。”卫白儿吃力地动了动身子,发现四肢已经能行动自如。
  “哦?”烙王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在她的身上,从上到下都流淌着一股柔美。透过身体上的轻纱,她那几近完美的身身上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只是,能躺在他寝宫里的女子,怎会如此的无礼?
  “你叫什么名字?”烙王慢慢地转过身,抓起桌上的白玉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卫白儿,冷冷地问道。
  也许他果然是阅人无数,才会面对着卫白儿几近赤裸的身体如此的淡定。就连那个阅尽天下绝色的西宁王都过了不了的关,似乎,他顺利的过了。
  “柳月。”卫白儿微笑朝着烙王点了点头道:“谢谢。”
  烙亡吃惊地看看着床上的女子,她的眼睛清澈得不带丝毫的杂质,玲珑的面庞上似乎还挂着几分幼稚的天真。
  就好像她面对着的不是傲视天下的王,而是自己慈祥的父亲一般。
  “难道西宁王没有教过你要如何伺候本王么?”烙王的脸上,带着不悦的冷笑,他见过千万的女子。甚至钢烈到咬断舌头死在自己面前的他也不少见过。
  而眼前的这个,似乎不像来自是人间。
  卫白儿大口地喝干了杯中的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能不能给我件衣服?”她看着烙王冷漠的脸,捉摸不透他是喜是怒。
  但是此时,她想应该找件衣服穿起来才对。
  “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本王的寝宫是什么?是让你换衣服的地方么?”烙王双眼中冒着怒火,但是他仍然没有发作。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女子面前,似乎失去了往日的冲动与火暴。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许,他真的老了。
  他可以夺得天下,却斗不过岁月。一个再强大的人,终有老去的一天。
  “我……。”去,伸手抓过被子盖到身上,一双眼睛惊恐地看着烙王。她只感觉鼻子一酸,泪水又流了出来。
  卫白儿并不知道,她的可怜,激发了王者血液中最原始的欲望。烙王瞪着眼睛慢慢地走到她的床边,咬牙道:“把被子拿下来。”
  “我不。”卫白儿坚决的声音,没有经过丝毫的考虑就已经脱口而出。
  一只有力的大手,已经扣到她了脖子上,卫白儿像只小鸡一般被拎到半空中。她猛地一惊,自己的整个身体在一层薄纱的笼罩之下,几乎是赤裸的。
  “禽兽。”卫白儿凝结着怒火的右手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烙王甩了过去。
  一个清脆的耳光声音在夜空中回荡,烙王瞪着一双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床上瑟瑟发抖的卫白儿。他不敢相信,一个伺寝的宫女,竟然敢出手打他。而且,打得很重。
  “你想死,本王今天就成全你吧。”烙王冷冷一笑,朝着床上的卫白儿扑了过去。
  突然,他呆住了。
  血,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慢慢地滴落到洁白的床上。
  卫白儿的牙齿,已经刺入了她自己的下唇中,浓浓的血液涂满了她的下巴。
  “今天是本王的寿辰,你竟然让本王见血了。”烙王咬着牙齿,他的一双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个女子,死一千次都不够。
  “你不是人,你是禽兽。”卫白儿慢慢地站起来,指着烙王道:“你就是杀我一万次我也要说,我杀不了你,天会收你的。”
  烙王的脸色一变,身子一抽,一双眼睛不相信地看着卫白儿,道:“你再说一次。”
  卫白儿舔了舔血腥的嘴唇,冷笑道:“天会亡你的。”
  烙王正想开口说话,只感觉喉头一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他整个身子都气得发抖。
  “来人。”烙王指着卫白儿狠狠地道:“给我把她拖出去,剁碎了喂狗。”
  门外,布公公带着两个侍卫进来。
  三人一见,几乎被吓得晕了过去,只见脸色苍白的烙王满嘴是血,床上满脸惊恐的伺寝宫女也是满嘴是血。
  “抓刺客。”随着布公公沙哑的声音,门外窜进数十侍卫。
  “退下去。”烙王冷冷地看着卫白儿,冷笑道:“本王欣赏不怕死的人,可是,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似乎,在突然之间他改变了主意,就像是一只有着旺盛精力的猛虎,面对着吐气可摧的小白鼠一般。不想吃了她,只想慢慢的将她玩死。
  说完,烙王回头看着布公公道:“你告诉她,诅咒我大齐亡国该当何罪?”
  布公公一听,吓得面无人色,两腿一软跪到地上道:“请大王恕罪,此女连日被迷花所泡,可能是失了心志了,请大王不要往心里去。”
  烙王哈哈一笑,两只眼睛如同两把刀一般地刺向卫白儿:“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卫白儿吃吃冷笑一声道:“我杀不了你,老天会收拾你的。”带血的嘴角边,扬起一丝高傲的冷笑。如果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你?”烙王的一双眼睛,几乎要突了出来,“把她拉下去,投进鸟林。”
  烙王大口地喘着粗气,数十年以来,就连战场上的敌人也从未敢与自己说过如此大逆不道之话。王者,最忌讳的便是亡国二字,而眼前这个女子,竟然连说数遍,若是不杀,何以服天下?
  布公公挥了挥手,两个侍卫架着卫白儿退了出去。
  烙王无力地坐到椅子上,布公公连忙站起来,轻拍着他的背沉声道:“请大王不用动怒,担心身子才好。”
  良久,烙王慢慢地站了起来,冷笑着道:“本王的寿辰之日,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个女子是谁送到我寝宫中的?”
  “回大王,是大公主,她是想到今日是大王的寿辰,想给大王一个惊喜。”布公公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汗。
  “放肆。”烙王猛地一拍桌子,冷笑道:“她刁蛮任性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连本王的宫女到都想管,是不是日后连本王的命她也想要了?”
  布公公连忙道:“请大王息怒,公主也是一片孝心,就念在公主年幼的份上,请大王息怒。”
  “将她关进冷月宫,没有我的同意永远不能踏出冷月宫半步。”烙王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怒道:“刚才的宫女,是何人府上之人?”
  布公公道:“沧州人,柳田之女,两年前柳田战死沙场,只剩她与母亲华氏。”
  烙王目光一寒,冷冷地道:“就看在她父亲的份上,明日便将她推出去砍了。”
  “这个……”布公公迟疑地看着烙王。
  “有什么问题么?”烙王看着布公公,从十几天前自己被噩梦缠绕,一直到现在还心神未定,谁想又发生的这样的事情。难道真如刚才的女子所言,天要亡他么?
  “回大王,明日是先祖忌日,不能杀生。”布公公的身子开始发抖,连声音都带着浓浓的颤音。
  烙王猛地一拍桌子:“那后天呢?”
  布公公吸了一口气,道:“先王当年立下规矩,感激先祖创下的江山,在先祖忌日之时,十五日之内不得杀生。”
  “哈哈,”烙王的一张脸已经被气得变了颜色,他冷笑道:“如此看来,本王想杀个人都不能了么?”
  布公公道:“先祖传下来的规矩,百年未动。”
  烙王咬着牙齿,狠狠地道:“好,那就再让她活十五日。十五日之后我要眼亲眼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
  布公公擦了擦额头,道:“罪奴领旨。”
  “你们出去吧。”烙王挥了挥手,道:“这十五日之内,本王不想在理会任何事情,不要再来打扰我。”
  布公公迟疑道:“大王身体无恙吧,是否要老奴宣太医?”
  烙王冷笑道:“本王还死不了,她咒本王亡国,本王就踏平天下让她看看。”
  布公公一听,连忙退了出去。
  夜色更浓,初夏的夜里,却透出一股刺骨的寒气。那,是死亡的味道。
  春宁后宫,数十个总管被剥光了衣服,在皮鞭的抽打之下,早已经血肉模糊。
  唯一没有受到惩罚的,只有卫白儿。
  原本,该死的人是她。
  只是,烙王说了,让她再活十五天。所以在这十五天中,她不但要活着,还要活得很好。
  也许,她命不该绝。
  烙王病了,全国上下的太医和江湖郎中都束手无策。
  他终于相信了那个梦,也终于相信了卫白儿说的话,天要他亡。
  从初夏一直到冬天,一生屠人无数的烙王,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者。他一生光辉,也同样要经历人老灯枯。生老病死,阴阳循环,生生不息,永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