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他想怎么样?难道他发现了自己是假公主么?这两年来他从未看过自己一眼,若不是对自己很之入骨,何以如此的绝情?若是他发现自己不是真正的公主,如何又留自己到今天?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将鞋子穿到脚上,朝着书房跑去。
隔着书房的门,里面传来猛烈的咳嗽之声。她闭上眼睛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心地喊了一声:“父王。”
慢慢地推开门,那张苍老的面孔让她不敢相信对面的老人便是曾经风云天下的烙王。
“白儿,你来了。”烙王指着身边的椅子道:“过来坐。”
她顺从地走过去,坐到椅子上,深深地低着头。
“这两年来,可好?”烙王平静而慈祥的声音让她原本紧张的心平静了不少。
“回父王,儿臣一切都好,父王可好?”她偷偷地抬头瞅了烙王一眼,他当然不好,两年的时间就像是二十年一般,催皱了他的皮肤,也催白了他的头发,他怎能好?
烙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已经两年多了。”是的,从她懵懂的时候进宫,到现在也只是弹指之间的时间。两年的时间当然过得很快。
“儿臣不孝,未能在父王身边尽孝,还望父王恕罪。”苏白的声音仍然很低,不管她是卫玲儿还是苏白。此时的她仍然是大齐的大公主。
烙王抬头看着苏白道:“你可知道父王为何要让你呆在静幽宫不能出来?”
苏白摇头道:“父王必然有父王的道理,儿臣并不知道。”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关就是两年。
不管他是什么理由,足够恨他一辈子了。
可是此时她一点都不恨他,甚至有点可怜他。他一生辉煌,最后还不是一样人老灯枯,清孤一人。
烙王微笑着道:“我知道你恨父王,可是你并不知道父王也是一片苦心。”
苏白吃惊地看着烙王,只见他的双眼睛通红,似乎就要哭了出来:“你从小便杀气太重,父王只能用这个方法去消磨你的杀气,否则的话,日后必然会招来杀身之祸。”
苏白猛吃一惊,奇怪地道:“可是这两年来,你为何不去看我一眼?”
烙王长叹一声,指着窗口笑道:“我每天都能看到你安静的读书,也就够了,何必要打扰你的清幽?”
苏白顺着窗口看了过去,能清楚地看到静幽宫的书房。她点了点头道:“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王的一片苦心。”
烙王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到苏白的身边伸手摸着她长长的秀发笑道:“你真的成熟了,父王这两年的心血也算没有白费。”
看着烙王满是皱纹的脸,苏白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自从进宫以来,烙王对她的宠爱,超过了所有。他对她的爱,她能明白。
苏白吸了吸鼻子道:“那,儿臣以后还要继续留在静幽宫么?”
烙王哈哈一笑,道:“当然不用了,你已经长大成熟了,也不像以前那么刁蛮任性了,日后到了秦国,父王也放心了。”
苏白吃惊地看着烙王道:“秦国?父王要孩儿到秦国所为何事?”
烙王慈祥地看着苏白道:“两年前我便与秦韶王商议你与太子联姻之事,你还记得么,在大殿之上,与你比武的那个少年?”
苏白脸色一红,低头道:“记得,孩儿当年不懂事,冲撞了秦国太子。”
烙王点头道:“我让你忍受孤独两年,就是要磨平你的任性,若是到了秦国不懂礼仪,必然会被人耻笑,到时候下场会很凄惨。父王的用意,你此时明白么?”
苏白沉重地点了点头,从烙王满头的雪白不难看出,这两年他一直在痛苦中度过。她的心中闪过一丝的感动,毕竟他宠了自己那么多年。
为了让自己成为合格的公主,他也痛苦纠结了两年多。与他相比,自己还要幸福得多。
“明日,秦国太子与镇国将军便到了,你与月儿必须陪同本王一起为太子接风。”烙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也就是你未来的夫君。”
苏白脸色一红,连忙低下了头。她在脑海中努力地搜索着太子的样子,在迷茫中似乎带着几分熟悉。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对,这是绝好的机会。
只要能嫁到秦国去,也不用整天担心自己的身份被识破,更用不着整天提心吊胆过生活了。
烙王一见,柔声道:“怎么?舍不得父王么?”
苏白轻声道:“儿臣自小从未离开过父王,如何舍得?”
烙王哈哈一笑道:“傻孩子,女大当嫁啊,难道你要一辈子呆在父王身边么?”
苏白不好意思地笑道:“若是能一辈子呆在父王的身边,儿臣也愿意。”
烙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道:“别说傻话了,赶紧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与月儿一起在大和殿为了太子接风。”
苏白顺从地点了点头,原本已经平静的心,又快速地跳动起来。她只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在紧张中竟有几分向往。
她能清楚地记得他的样子,也记得,她欠他一个人头。
她输给了他,却没有想到,一输,竟然把自己也输给了他。
香雾缭绕,在宫女柔软的的舞姿中,烙王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
震慑,从未有过的震慑。
他抬手摸了摸整齐光滑的白发,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大王终日操劳国事,父王让我带来千年人参,给大王补补身子。”夏侯岚呈上锦盒,他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双目如炬的老者,两年的时间不见,竟然变得如此的苍老。曾经在他身上散发出来那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烙王爽朗一笑,从公公手中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道:“难得韶王如此上心,本王深感觉惭愧,只希望太子回去替我好好谢谢韶王。”
烙王的眼睛,落到了卫剑的脸上。他身子一震,手中的锦盒几乎掉到了地上。那是一张同样精致的脸,甚至比秦国太子多了几分英气,平静而且冷酷。这是一张熟悉的脸,熟悉到不管怎么努力地在脑海中搜寻却感觉有一股似曾相识的陌生。
“不知这位如何称呼。”烙王指着卫剑问道。
“哦,”夏侯岚仰头看着烙王,脸上露出一丝自豪的微笑,“他是我大秦镇国将军,卫剑卫将军。”
“卫剑?”烙王神情一变,冷冷地看着卫剑道:“你与我大齐数年前的第一高手卫瞳是何关系?”烙王的脸上,慢慢地浮现出一层浓浓的杀气,在优美的铜制编钟声中,仍然让人感到紧张的气氛。
“正是家父。”卫剑轻松地一笑,平静地看着烙王。
烙王的神情僵住了,他的双唇开始发抖。不是害怕,是气愤,只有气愤到及至的人,才会如此的失态。
烙王慢慢地放下锦盒,冷笑一声道:“很好,镇国大将军,你与太子此次来我大齐,有何要事么?”
他看到了卫剑脸上不屑的微笑,似乎,他面对的不是傲视天下的烙王,而是一个市井的无赖。
“太子,你又是何意思?”烙王慢慢地站起来,朝着卫剑走去。他的手,抓着腰上的青铜宝剑,脸上的杀气渐浓。
“哈哈,”夏侯岚突然发出爽朗的笑声音,他站起来朝着烙王道:“大王真会开玩笑,卫将军在成为我镇国将军以前,在大齐到处遭人追杀,此次随我回来,只是想看看家乡的水土。”
烙王冷冷一笑,道:“看看家乡的水土?我看卫将军是准备踏平我大齐,捏碎本王这身老骨头吧?”他走到卫剑面前,锐利的眼慢慢地扫过卫剑腰上的短剑。
卫剑慢慢地站起,微笑着抱拳道:“在下只是臣子,我随太子到齐也是效我臣子之力,大王言重了。”
烙王冷冷一笑,看着夏侯岚道:“当年卫瞳与本王冲突一事,想来天下皆知了,此时太子带着我大齐叛党之后前来和亲,恐怕有点说不过去。”
夏侯岚脸色一变,鞠躬道:“小侄并不知道大王与卫氏有过节,还望大王勿要见怪的好。”
烙王哈哈一笑,指着卫剑的鼻子道:“你不知道,难道韶王也不知道么?”他慢慢地走到龙椅上坐下,看着卫剑冷笑道:“你若是要报当年杀亲之仇,本王可以成全你。”
夏侯岚猛地一吃惊,若是此次和亲失败,秦国横扫天下的计划必然破灭。可是此时,事情似乎变得无法收拾。他无奈地看着卫剑,奇怪地发现卫剑的脸上竟然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大王言重了,”卫剑解下腰上的长剑放到桌子上,走到正堂中央慢慢地跪了下去:“家母之死,与大王并无任何关系。”
此言一出,就连烙王也不小地吃了惊,他冷冷一笑,道:“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难道卫将军不知道么?”
卫剑微微一笑,点头道:“当年我父母是遭遇奸人陷害的。”
烙王身子一抖,吃惊地看着卫剑道:“卫将军何出此言,难道你母亲之死另有原因?到底是何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