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的气氛,错落有至的油灯把大殿照耀得雪亮。
烙王用棉布蘸着酒擦拭着锈迹斑斑的青铜宝剑,淡绿色的铜锈一点点的褪去,露出锋利的剑锋。
近十年没有用剑了,此时握着剑的手竟然微微的发抖。
是的,他老了。
数天以来,他的眼皮一直在跳。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霸主,他的预感永远都是正确的。
他知道有人要来杀他,就在今晚。
空无一人的大殿,他很平静,只是双手在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因为这个世间包括死在内,还没有能让他害怕的事情。
可是他老了,雪白的头发在灯火的照耀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他笑了,突然就笑了。握剑的手突然停止了抖动,习惯杀人的人,在杀人以前,都会很平静。
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等着被杀,也会很平静。若是一个人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要死,总是能平静地等待。
一支铜萧带着清脆的声音朝着烙王飞了过来,他慢慢地站直身子,手中的长剑划过。
铜萧已经被斩断,朝着烙王身后的柱子射去,深深地钉入柱子上。
“不愧是烙王,饮血无数的烙王,知道自己要死了还如此的平静。”修罗萧冷笑着落在大殿中央:“你准备好了么?”
烙王的双眼中,弥漫着杀气:“能闯到本王的书房,阁下也算是少见的高手了。”
修罗萧慢慢地抽出腰上的铜萧,轻蔑一笑:“大王是个聪明人,比老夫聪明多了。”他在等,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知道等待。因为他知道贸然出手,是件危险的事情。
烙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本王倒想看看你身上带着多少支萧。”
修罗萧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两支。”先前射出的一支,加上手里的一支,正好两支。
他一生,都带着两支萧。一支用来试探对方的身手,一支用来取对方的性命。这个习惯,让他近十年来所杀的人从未失手过。
修罗的萧的身子和他的声音几乎是同时弹出。
浓浓的杀气,灯火摇曳。
烙王确实老了,他还未动,铜萧已经穿过了他的肩膀。冰冷的铜萧,冰冷的脸。
长剑落地,他不相信地看着修罗萧。
他相信有这样的高手,可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身法如此快速的人。他才一动,铜萧已经刺穿了烙王的肩膀。
“你必须死,是楚悼王要你死的。”修罗萧冷笑着抽出铜萧,杀人的快感在于,不是一招毙命,而是让他死完再死。
刚才的一招,他完全可以刺穿烙王的喉咙,可是他不愿意那么容易就让他死去。
真正有本事的猫,总是要慢慢地把老鼠玩死,那样才过瘾。
烙王慢慢地软到椅子上,双眼中充满了绝望之色。
他不甘心,是因为他还有女儿。他不想死,更不想做亡国的霸主。
“你放心吧,苏白的剑法,已经天下无敌,没有人能杀得了她。”修罗萧慢慢地举起铜萧,他痛恨烙王的眼睛,在死亡面前,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他感觉十分的恼火。
一股冷风吹过,刺骨的寒冷。
修罗萧猛然一惊,身子一动退开数尺。
那一股寒气,绝对不是烙王的身上发出来的,一个将死之人,是断然没有那样的杀气的。修罗萧慢慢地回头,脸色已经苍白。
那双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的眼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十年来让他寝食难安的人。
是的,是断剑。
似乎,断剑比是十年前更加的年轻。
一个不担心自己会死得很快的人,自然老得很慢。
“我给你一次逃跑的机会,滚回去告诉悼王,灵猴死了鲨鱼城也完了,想与齐国公主斗,你们都会死得很惨。”断剑慢慢地朝着修罗萧走过去,他的手上仍然握着那把丑陋的断剑。
“哈哈,老夫找了你十年了,你认为现在你还能杀得了我么?”修罗萧吃吃冷笑道:“老夫今天就把十年前的帐一并算了。”
断剑的双眼中寒光一闪,轻笑:“在女人堆里的时间久了,你果然不行了。”
修罗萧慢慢地举起手中的桶萧:“你可以试试。”
试字刚刚说完,修罗萧身子一震。他的胸口上,赫然多了一个洞,正好在心脏的位置。
“你?”修罗萧伸手捂住胸口,鲜红的血慢慢地喷出。断剑的手法依然没有改变,一招致命,准确而直接。
“现在杀你,比十年前更省力气。”断剑慢慢地走到修罗萧的面前,轻笑道:“你不该来齐国,更不该学那个自不量力的楚悼王,你若只是做个青楼老鸨,会死得很慢。”
修罗萧已经说不出话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断剑,身子直直地倒了下去。
断剑慢慢地朝着烙王走去,沉声道:“公主已经在回齐的途中,鲨鱼帮主已经被铲除,宝藏也找到了。”
烙王惨然一笑道:“昨晚我收到消息,白儿被困鲨鱼帮的地牢,她真的安全了么?”
断剑点头道:“是的,没有人想到,宝藏就在地牢之中,灵猴低估公主与仇灵儿的武功,他已经死了。”
烙王吃惊地看着断剑,道:“灵猴死了?谁能杀得了他?”
断剑慢慢地吐出一口气道:“寒雪。”
烙王吃惊地看着断剑道:“百年前的武林高手寒雪,还活着?”
断剑摇头道:“仇灵儿的武功,与百年前的寒雪有过之而无不及。”
烙王无力地叹气道:“如此说来,仇灵儿必然已得寒雪真传了,若是她真与白儿为敌的话,白儿必然不是她的对手。”说完,惨然一笑,绝望地闭上眼睛。他一生称霸,到头来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断剑苦笑道:“只怕她最想杀的人就是公主了。”
烙王道:“你能帮帮白儿么?”
断剑看了看手中的断剑,摇头道:“剑虽锋利,却无法斩断情丝,我也无能为力。”
门外,一个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