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席间她神情的变动,眼神的涣散,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牵动他那微弱的神经。
淡冷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似乎酝酿了很久,他才开口:“你的车没什么事吧?”
“什么?”她没有预料到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尽是这句。
他的眸光清澈透明,而她却似乎看不清这双眼眸里潜藏的情绪,她的嘴唇微动,每说出一个字都显得异常困难,艰难了半天,才说:“没事,只是擦伤,已经送去喷漆了。”
“那就好。”浅淡又略显冰冷的口气好像就要把空气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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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墙壁后的宁玥,肩膀紧紧地贴着墙壁,眉头紧皱着,深深地呼了口气,才踏着脚上的白色的高跟鞋先回到了包间里。
岳路廷见只有宁玥一个人走进包间,抬起眼眸,眼里尽是疑惑,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没找到他们?”
宁玥目光闪烁,但很快就扯着嘴角笑了笑:“没看到他们,该不会迷路了吧。”
岳路廷低头轻抿了口茶,微微蹙眉道:“去洗手间也能迷路?”
话音刚落,许暖暖就走进了包间里,往岳路廷的身旁一坐,轻轻地端起面前的茶,牛饮一般地一饮而进。
岳路廷微微扬着眉,侧过头,一脸不解地看着许暖暖,说:“你怎么了?”
许暖暖自顾自地为自己斟上一杯茶,才眨着眼睛,对岳路廷笑了笑,说:“渴了。”
“渴了?”
关翊东若无其事地走进包间,往位置上坐下,脸上依旧是一副清远冷淡,端起桌上的茶,轻啜了一口,已经凉透,显得有些涩。
他又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然后望了望宁玥,说:“时间也不早了,律师所还有点事,我和宁玥先走了。”
岳路廷微微颔首,站起身,微微扬着唇,说:“好啊,翊东,别忘了下回一起打网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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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翊东开着车行驶在主干道,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路况,一声不吭,宁玥侧过头望着他,身旁这个男人侧面线条紧绷,眸光淡冷如冰,薄唇紧闭,这样僵硬的表情,突然让宁玥有些害怕。
前方的车辆突然越行驶越慢,好像蜗牛的速度在行驶,关翊东显得有些不耐烦,按了几下喇叭,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直到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消防车急促的警铃声音,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前方好像发生了火灾……”
“还是绕路吧……”
关翊东出神地双手握住方向盘,半晌都没有反应,宁玥轻轻地说:“翊东,我们也绕路走吧。”
“我下车去看看。”关翊东突然转过头说。
“翊东……”
宁玥探出头,有些不明所以,冲着那个一意孤行往前方走的男人喊道:“翊东,你要去哪里?”
关翊东转过头,表情清淡又冷漠道:“宁玥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他一意孤行地从一排一排车辆的空隙往前走,旁人以为他只是想看热闹,而他却全然不顾那些目光,自顾自地踩着缓慢地脚步往前走,直到看到两辆横亘在一幢大厦前的消防车,一队消防员急急忙忙地抱着消防工具冲进了火中,另一对的消防员拿着水管对着大厦的高处喷去,一个巨大的水柱在和大火坐着斗争。他单单地站在旁观的人群中,神经开始紧绷,淡漠的目光里突然弥漫着熊熊的火光。
“救命啊,救命啊……”
“暖暖,暖暖,你在哪里?”
熏人的烟雾让他有些喘不过气,热辣辣的火焰让他的眼睛变得灼热和迷离,他不顾一切地冲进火中,最后,终于在小木屋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许暖暖,她蹲在角落里,全身蜷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都在剧烈的颤抖,眼泪唰唰地一直往下滑。看到她的模样,他的心好像被撕裂一般,疼的就要昏厥,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紧紧地拽住她的手,拔腿就要往小木屋的门外冲去,直到屋顶上的一个横梁摇摇欲坠,骤然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二哥,你怎么样了?”
“快走,快点走。”
“……”
他突然觉得眼眶里有着清凉的感觉,回过神的瞬间,只看到一个女警站在他的面前,好心地提醒道:“先生,请你往后靠点,前面发生火灾,很危险。”
他望着前方,正有着一个记者穿着一身正装站在原地进行报道,说着一口标准又清晰的普通话。
“现在我所在的地方是三礼街三湖大厦前,现在是下午四点钟,就在半个小时前,这里突然着火,火势巨大,现在已经有三辆消防车和两辆救护车到达现场,大楼已经进行了封锁,火势得到控制,,医护人员已经把两名受伤者送上了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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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疑了一会儿,转过身,拦下一辆的士,往家的方向驶去。
他仍然记得五年前,他上了救护车的时候,许暖暖紧紧地握住他的右手,噙在眼眶内的眼泪一滴滴冰凉凉地滑落到他的手背,那一瞬间,他好想起来,拥抱着她,为她拭干眼泪,可是他全身无力只能无奈地躺在病床。
他望着窗外的风景,尽有些失神,直到司机叫了几遍“先生,到了。”他才晃过神来。
他匆匆忙忙掏出钱,也顾不得还没有找的零钱,一脸疾跑,打开家门,急急忙忙地朝着二楼的书房走去,许卓然看到儿子一脸失神的模样,连叫了几声关翊东,他好像并未听到一般,没有回她,神情黯然,失魂落魄地推开书房的门。
关兆丰站在书桌前,手里持着一把毛笔,正在写着一副字,被儿子关翊东突然的打扰,手微微一颤,毛笔不小心在宣纸上多划了一道,他抬眼看了看关翊东,轻轻地搁下毛笔,喉咙微动,语气平静道:“翊东,你这么急,有什么事吗?”
关翊东的眉端涌动着汹涌的情感,眼眸里尽是些发寒的怒气。书房里蔓延着死寂般的空气,下一秒似乎就要一击而碎。
他颤颤巍巍地向前迈了几步,五年里他绝口不提五年前发生的事情,直到再次遇见许暖暖,他才知道他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这些深埋的情绪压抑的越深,就越容易爆炸。
“五年前,那场大火是你的所为吗?”他厉声质问道。
关兆丰似乎早已预料到儿子关翊东早晚会问出这一个问题,五年,这五年他们在同一个大屋里,没有吃过一餐饭,没有说过一句话,没有同时从家里出门。宁玥到家的那一次,才是他们一家三口五年来唯一在一起吃的一顿饭。
关兆丰抬起头,眉心微蹙,定定地盯着关翊东,许久没有吭声。
书房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安静,关翊东又朝前迈了一步,喉结一动,抬高声音,重复地质问道:“我问你,五年前,那场大火是你的所为吗?”
关兆丰显得很平静:“不是。”
关翊东向前走了一步,轻哼了一声,那双深不可测的黑色眼眸里蕴含的情绪就要溢出:“不是?你难道不害怕吗?你对五年前的所作所为没有感到一点害怕?”
“不是。”又是短短的两字回复。
他像失控的野兽,无法接受父亲如此轻描淡写没有带任何解释的回答。他冷哼了一声,嘴角的笑意冷冽又刺骨:“不是?你敢说不是你干的?”
“翊东,我是你的父亲。”关兆丰瘫在转椅上,目光苍茫,显得很挫败。
关翊东本就清冷的目光又一沉,他似乎在原地站了很久,才回过身,走了几步,看到母亲许卓然站在书房的门口,母亲许卓然的眼睛里噙着晶莹的泪光,许久,她才吭声:“翊东,你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他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那么他呢,他的难言之隐呢?他的难言之隐要和谁说呢?他经过许卓然的身边时,很想拥抱一下母亲瘦弱的肩膀,她已经是薄暮之年,却还要夹在中间面对两个挚亲的男人中,左右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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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房间,冲了个冷水澡,直到冰冷的水终于冲淡了他心中点燃的怒火,他才走出浴室,房间的窗帘被风吹的扬的厉害,他伸手要去关窗户,想伸手合上窗户,却发现天空倏然闪过一道闪电,随即一声闷雷响起。
五年前,那个雷雨夜,闷雷响起,倾盆的大雨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至。
他站在父亲的书房内,是那种熟悉的檀木香味,父亲还是端坐在木椅上,他定定地望着关翊东,半晌才说:“翊东,暖暖父亲的官司,你不能插手。”
“为什么?”
“你还年轻,没有打过这种类型的官司,他父亲的官司你不一定有能力打赢。”,
“我可以请师父出山为暖暖的父亲打这场官司,我也可以在身旁打打下手。”
“翊东,你不能插手这件事。”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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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球冲着这个没礼貌的客人‘汪汪’了几下,而这位客人似乎完全不顾它的存在,依然对许暖暖大呼小叫:“许暖暖,你什么时候养了只这么丑的狗。”
许暖暖淡淡勾着笑,抱起在地上的球球,反驳道:“它怎么丑了?你不养小动物,可别把全世界的动物都说成丑八怪。”
许隐隐一脸嫌弃地又瞥了下被拥在许暖暖怀中的球球,而球球也发现这位客人对它的不友善,缩了缩头,朝着她吐了吐舌头。
“是岳路廷那个混蛋送的吧。”
她不置可否,点点头,许隐隐又道:“虽然我在旅行中,但是还是有关注那个混蛋的桃色新闻。”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她轻描淡写道。
“就是因为不是第一天认识他,知道他是假戏,但也不保他有一天他假戏真做,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摸了摸球球的小脑袋,随口回道:“你放心吧,暂时我还是能管住他的。”
“是吗?关于那个嫩模,叫什么来着?林晓北还是林晓南之类的……”许隐隐努力地想了许久,皱了皱眉。
“林晓西。”她纠正道。
“对,对,就是林晓西,她该不会真的为了岳路廷向你动手了吧?”
许暖暖轻哼一声,笑了起来:“我的姐姐,你也在传媒这个行业做过,不是不知道记者这个职业吧。”
“没有最好,不然我非得把岳路廷打得断子绝孙为止。”
许隐隐左手握成拳头,略带狠意的说道,许暖暖轻笑一声,虽然她早已对姐姐泼辣的性格习以为常,但是现在她还是暗自觉得很好笑。
“你诅咒他断子绝孙,不是间接诅咒了我。”她打趣道。
“他要是待你不好,你觉得我会让你嫁给他吗?”许隐隐端起茶几上的茶,轻啜了一口。
她不再说话,嘴角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许隐隐站起身,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茶几上。她望了望茶几上的那串钥匙,才抬起头看了看许隐隐。
“你不是想要钥匙吗?不是想回去看看吗?”
她微笑,即使内心已经起了涟漪,还是打趣道:“突然有点后悔当年把房子转到你的名下。”
“怎么了?后悔了?”
“可后悔了,这么一拆迁,你可大赚了一大笔。”许暖暖扯着嘴角,笑道。
许隐隐白了许暖暖一眼,她的亲妹妹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因为关翊东的原因,才把母亲留给她的屋子转到自己的名下,无非是这幢屋子里有许多他和她的故事。
“仅仅是因为这个后悔就好了。”许隐隐似有深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