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握着笔的手一愣。
  “很多事都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关靖北合上笔帽,把协议叠好放在桌上。
  她清淡地望着他。
  “之前一直让成秘书寻找,有过一次线索,就是在一个很偏僻的小楼里,她应该居住过,但是后来没了踪迹,那个小楼你也去过。”
  “她现在在哪?”
  关靖北并不急着告诉她现在钟意的下落,只继续道:“她一个坐小月子的女人想必是不难找的,但费了那么长时间,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协助她。”
  “我只想知道她现在在哪。”
  “你想见她的话我会安排。”
  “你是不是早就确定她平安无事?”
  关靖北淡笑,唇角勾着无奈,“是,我早就说过,我会找到她并且确定她安好,只是你不信而已。”
  许愿低下头,望着手中的笔和纸。
  明仔这时悠悠地来了一句,“许美人,是不是感动了后悔了,要不这协议书作废算了。”
  她咬了咬唇,轻声地道:“我现在不是每人……”
  意识到这样的话只会让她觉得更讽刺,明仔低叹了口气,骂了句自己,想伸手把协议书收回去,却被她紧紧攥着。
  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语气平淡,“既然签了字那协议就会生效。”
  关靖北握笔的手动了动,僵硬住,他勾起薄唇,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
  说罢,人已经迅速地离开。
  明仔也不好多逗留,一手捧着鹦鹉,也跟着离开。
  就这样把婚离掉的许愿一下子空了很多,无限的寂寞像虫子一样钻进神经的各个角落,落寞,孤单。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蹭蹭地跑进洗手间把眼角的泪痕洗干净,又把头发拢了起来,才出了病房。
  朝护士要了一次性口罩,状似随意地问了唐宁的下落,得知病房号后,她不打算敲门进去,但到了门口却发现门是敞开的。
  一个花瓶摔碎在她的脚下,溅起了碎片。
  许愿挪了挪脚步,抬头望去,几个护士小姐正围着唐宁,有人手里拿着药,有人手里端着饭。
  唐宁披头散发的,胡乱地挥手,“……我说了我不吃不吃,你们都滚开啊。”
  她情绪波动不定,却因身体和怀孕,不能注射镇定剂,以至于护士小姐只能合颜相劝。
  许愿倚在门旁,轻轻袅袅的嗓音响起:“护士小姐多不容易啊,伺候你这样的人。”
  闻言,那边的她们纷纷投来了目光。
  许愿跨过一地的狼藉走了过去,走到床边,目不斜视地望着唐宁。
  护士认得许愿,毕竟她们中还有人是刚刚被许愿从病房里赶了出来。
  所以说这样的话,未免觉得讽刺,引人反感吗,认为她是挑拨离间。
  可出乎意料,唐宁竟奇迹般地安静下来,对上许愿的目光,一句话也没说。
  许愿端起护士小姐手中的碗,让她们先离开,这里她应付就好。
  病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女人。
  “你来看我笑话?”唐宁冷冷地道,安静下来的她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许愿低着头,手端着饭碗,不急不缓地拿起勺子,“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更像笑话?”
  “我没工夫和你耍嘴皮子。”
  “那有工夫和护士闹?”许愿淡笑,闻了闻粥的香味,“你不就是想闹大动静把明书寒招来吗。”
  被她说中心思,唐宁也不意外,冷冷地看着她。
  “说起来,我们也是同病相怜呢,可以互相安慰。”
  “你把我的饭吃掉就是安慰?”
  “……”
  许愿嗅了嗅鼻子,讷讷笑笑,“我这不是饿了吗,大家都是病人,多体谅体谅不行吗?”
  “你说得对,那你吃吧,把它吃完。”
  闻言,许愿自然也不客气,说实在的,哭了一场后耗费体力太多,又不好意思边哭边跟关靖北说她哭饿了,拿点东西填饱肚子后再哭。
  许愿还和以前一样,伤心欲绝的时候大哭一场,哭完后身上只残留着淡淡的哀伤,但不那么痛了。
  饭吃完后,唐宁似笑非笑,“好吃吗?”
  “好吃啊。”许愿赞不绝口。
  “当然好吃,这是为孕妇特别准备的。”
  “……”
  还是她嘀咕了旧情敌啊。
  许愿也不在意,站起来,抽了根纸巾擦擦嘴,忽然意识到刚才摘下口罩,被自己的脸都展露无疑。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你为什么……不笑话我?”
  唐宁从鼻腔中冷哼出一个音节,“我要是说你一句,你能十句还送给我,比起你毁容这事,我的绝症好像更悲哀。”
  真有自知自明。
  “我先走了。”许愿站了起来。
  “怎么,蹭了一顿饭就走人?”
  “本来想来看看比我还糟糕的你,想讽刺你几句,但现下看来没必要了。”
  许愿是做好了两个人互相讽刺互相辱骂的准备,但如此和平,也是出乎意外的。
  “没什么可讽刺的,我没做过坏事,至于之前出力陷害钟意,也只是打听到她要杀明书寒。”
  唐宁的这句,让脚步已经踱到门口的许愿愣住,猛然回过头。
  时间放佛静止了似的。
  许愿冷静地看着她,“你胡说什么。”
  “我没有胡说。”唐宁丝毫不畏惧,对于一个确定自己死期的人来说,没什么可怕的。
  “我和书寒婚礼那天,她早早地来过的,带了把刀,后来又不知什么都没做就走了。”
  “你以为我会信吗?”
  “我说这个不是让你信,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靖北也是知道的。”
  那瞒着的人只有许愿和明书寒了?
  许愿嘴上说着不信,心底却明白了七八分。
  怪不得关靖北费尽心思要撮合唐宁和明书寒在一块……
  “我不信你的话,但我会亲自去问。”许愿临走前,扔下了一句,“你告诉我不是出于好心,那我也告诉你,找到钟意了,明书寒不会再来看你。”
  砰的一声门响。
  回应的是病房里的笑声不断,讽刺悲哀的笑声。
  许愿从病房出来后忘记拿口罩了,捂着脸匆匆想回到自己的病房,刚走几步,就撞上了人。
  “对不起。”她匆匆说了句又低着头走。
  却听到熟悉的嗓音入耳。
  许愿猛然抬头,看到钟意瘦了很多的脸,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显得苍白。
  回到病房,只一会儿功夫,护士已经收拾干净了房间。
  她们坐在床上,互相拉着手。
  千言万语都堵塞在胸口说不出来话,许愿想哭但眼泪好似被哭干了。
  钟意握紧拳头的手缓缓地松开,摸了摸她的脸,没有哭,只是满眼的疼痛。
  “没事呢,我的脸都小事,做个手术就行了。”许愿笑得勉强。
  现在医疗发达,这个根本没什么,她很快就把话题扯到了钟意自己的身上,问了她最近的情况。
  “唐宁说你想杀明书寒,是真的吗?”许愿迫不及待地道。
  钟意一怔,慢慢地点了点头,才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婚礼的前一天,她被明书寒带回了家,自然而然撞面了唐宁,她被迫呆在这里,挣扎着要离开,和明书寒大吵一架,扬言恨不得杀了他。
  最后是唐宁深更半夜助钟意离开的,因为她说如果呆在这里她半夜就拿刀杀人。
  而到了婚礼当天,钟意只现身一次,想眼睁睁看着又爱又恨的人和别人结婚,看看谁会退缩,她没想到退缩的人是自己。
  机票早就订好了,她本来想坐上车,谁都不挥手告别,默不吭声地离开。
  但身体却由不得她奔波,二十个小时的飞机时间,她根本就消耗不起,所以半路就下了车,躲了起来。
  “我以为你死了。”许愿皱眉着道了一句。
  “一开始关靖北找过我,他最先发现我要杀书寒的,夺下我的刀后,我说我恨他,关靖北却说报复的最好方式是让他觉得我死了。”
  顿了顿又道:“是他提醒了哦,后来我的手下死于爆炸,就想着不如将计就计,制造一个我死了的事,没想到第一个骗到的人是你。”
  许愿眉头始终蹙着,敢情是这样,那之前关靖北所说的,等找到钟意,一切事情就得以知晓是有道理的。
  可惜,他们已经离婚了。
  钟意说,关靖北明明开始答应替她瞒着,但是后来他又把她揪出来,委实是不道德。
  “要不是他说我再不出现你就要和他离婚,我才不会这么容易被揪出来。”钟意说,担忧地道,“但你们怎么回事,还是离了。”
  “就是离婚了。”许愿短暂地道。
  钟意虽然不喜欢关靖北但听到这话,还是很内疚,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况且许愿很喜欢关靖北的样子。
  “我揭发了唐宁,靖北对五年前的事起了怀疑,肯定要调查,估计很快就出结果。”
  许愿坦然一笑,“与其到时候让他调查出来是我杀了关林,恨我伤害我还不如我主动做了断。”
  “真的是这样吗?”
  面对钟意的目光,许愿忍不住错开视线,坦诚,“好吧不是……我觉得我现在太丑了,他正值风华。”
  钟意摇了摇头,“关靖北说,他答应离婚,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离开云城。”
  “他骗我那么多,瞒着我的事也那么多,我稍微骗一下怎么了。”
  “那你离开云城……去哪?”
  “韩国,整容。”
  许愿说的果断又坚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