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车猛地一个转弯,停住了。
  笔直修长的腿从车门迈出,男人来不及扣好西装外套的扣子,摘下墨镜后,大步地向医院门口走去。
  电话铃声响了,是成文那边传来的,“三少,还是没有夫人的线索。”
  “继续找,没找到不要向我汇报!”
  男人捏了捏眉心,眼角下呈现着淡淡的黑青,眉眼间更是疲倦得很,瞳眸却清醒。
  出了电梯,快步走向病房,意料之中的没有人,床铺被护士收拾得整整齐齐,垃圾篓也干净得很。
  “许愿!”
  他低唤了句,推开洗手间的门,还是没有发现一点人影。
  跑去阳台,又翻遍所有可以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他多希望,这只是她开的一个玩笑,或者关于躲猫.猫的游戏。
  “该死……”男人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放佛看到了病床上的女人。
  没有留下一言半句,默不吭声地离开,甚至隐藏了所有可能被调查出来的踪迹。
  关靖北垂眸,低头看了下尚且放在桌上的离婚协议书,她连这个都忘记了,或者说走得太匆忙。
  他点燃了一根香烟,抿了一口,苦涩甘甜蔓延在唇角,转过身,去了别的病房。
  唐宁自从许愿看望过后就安静下来,不闹了,似乎知道就算自己再怎样,找到钟意的明书寒是不会来看她的。
  当病房的门被推开,看到近似的身影后她不免一怔。
  “许愿在这里吗?”关靖北哑着嗓子道,猛然吸了口烟。
  “没……她没来。”唐宁意识到自己这话不对,又补充解释,“之前有来看过,又……蹭了碗饭后就走了。”
  “蹭饭?”
  “嗯……她说她是来讽刺我的,但最后可能是同情大于憎恶吧,所以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闻言,关靖北转身就要走。
  唐宁却喊住了他。
  “靖北对不起,我欺骗了你。”
  “无妨。”他微微低下头,注视着手中泛着火光的烟蒂。
  他不在意唐宁是否欺骗了他,是否背叛了他,因为她不够重要。
  他也没有在她身上花费多少心思,想要什么他给就是,钱他有,能力他也有,他对她好也只是表面上的,没有心。
  “许愿是不是……离开云城了?”唐宁问道。
  “不知道,在我没有确认之前,她不会离开我。”
  说罢,抬脚便离开了。
  一时没有地方可去,云城的交通路道已经让成文去查了,没抱有多大的希望,但还是那句话,比起绝望,一点点的希望都显得特别大。
  关靖北倚在许愿之前的病房门口,微微低垂着眸,在护士的几番犹豫下,主动掐灭了烟蒂。
  医院里没有相思的人,关靖北没有多逗留,直接回了城堡。
  一回到家,李管家在后面跟着叮嘱催促,“三少,你也要注意休息啊,你看你的眼睛。”
  关靖北始终没有吭声,一向尊老的他只是低垂着头,俊脸上仿佛覆着一层寒凉的白霜。
  倚在楼梯处的墙角,那些佣人和李管都被撤下了,一个人的走廊显得寂静又突兀。
  一个阴影挡住了他头顶上的光线,首先入目的是女人的高跟鞋。
  “许愿!”他猛然抬头,先喊出了声。
  看清来者不是许愿,瞳孔里的希望一下子又灭了,转而代之的是漠漠然。
  钟意环手抱胸,打量着男人上下,“关靖北,你不用搞得一整晚不休不眠吧?”
  “你知道她去哪里。”关靖北沉声,果断地道,“对吧。”
  “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瘦了很多的钟意比以前更成熟了,淡笑挂在唇角,也不知是真是假。
  男人没在出声说什么,只是去了窗口,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抖下的烟灰落在地上他也浑然不知。
  钟意犹豫了下,还是跟过去了。
  “她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同意离婚,她就不会离开云城。”关靖北不急不缓地出了声。
  “她说你骗了她不止一次两次。”
  “如果你来的目的不是告诉我她的下落,那还是去找明书寒吧,他对你曾经想杀他的念头尚不知情。”
  钟意笑出了声,“你是在威胁我咯?”
  “你只需要告诉我她的下落,我不一定能找到她。”
  “你这话就像是一只猫对主人说,把鱼留在冰箱最顶端,它不一定能吃得到。”
  关靖北又摸出了烟盒,但是不知不觉间已经空了,他摁着太阳穴,声音又低沉下去,“钟意,我不想和你多废话。”
  “看看,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不过我的时间也不多。”
  钟意的笑容经过了奔波的淘洗,短短几个月她也一下子长大了,经历了生死离别,也看清了爱恨恩怨,她的笑再像学生时代对喜欢的人笑那样纯粹。
  “如果我没推断错的话,她应该坐上了去邻城的车,然后再坐飞机去韩国,至于中间转了几趟车和飞机,就不得而知了。”
  “她有签证吗?”
  “这玩意,她事先能搞不定?”
  关靖北沉默了一会,最后从薄唇中吐出两个简单的字眼,谢谢。
  “想来我特么真大方,你做了那么多让我讨厌憎恶的事我还这样帮你。”
  钟意甩了甩头发,该说的她都说了,剩下的就是走人了之。
  她真心觉得自己太大方了,能宽容对待明书寒的同时也照看了唐宁,以及他们未出生的宝宝,她不止一次让明书寒去看望唐宁了。
  想着,想着,她不知怎么就哭了出来,想来第一次在外面哭,而且是除了明书寒之外的男人面前,委实是太丢脸。
  边抹眼泪鼻涕,边想快速离开这里,横空出现一张纸巾,正视前方的她一愣。
  “擦擦,别让外面的佣人看了说我欺负你。”关靖北淡淡地道。
  钟意别过脸,还是接过纸巾擦了擦。
  两人一时之间寂静,她吸了吸鼻子,她的爱情就此灭亡了,不想好闺蜜的也同样如此。
  她转过身,望着关靖北泛着疲惫的俊脸,“你知道她为什么离开你吗?”
  关靖北抬眸,不置可否。
  “其他的我不能告诉你而且我知道的不多,但是你用脑子想想。”
  钟意顿了顿,深呼吸了口气,像是鼓起勇气要出卖闺蜜似的,“以前在部队里,许愿三天两头偷懒倒是真的,但她使枪是最准的,连上级教官都敬佩三分,你觉得五年前你离她那么近的距离,她能打偏?”
  打在胸口上出血最多的地方,却偏离了心脏,他以为是侥幸逃脱吗?不过是故意的罢了。
  关靖北神色微微一变,眼眸瞬间讳莫如深,那张俊美淡漠的脸此时烧着灼热猛烈的火焰。
  “我不知道你没想到还是真的被所看到的迷昏了头,以至于许愿回来不久你就那般对待她,只知道她之所以不告诉你这些的原因也很简单。”
  钟意无视男人变化莫测的神色,慢慢缓缓地道:“那就是觉得她说出去你也未必会信,而产生这种感觉的也是因为你之前虐待她,所谓这正是两两作用。”
  关靖北抬头,目光淡淡的盯着眼前这张美丽的脸,然后一点点地幻化成记忆最深处的那个人。
  眸底好似略过很多内容,却又无法捕捉和琢磨,让人恍惚。
  哑着嗓子,也不知怎么发出的声音,“她……并不想杀我……”
  而后脑子里就忽然蹦出了那句话——
  我真后悔当时没有一枪崩了你。
  想想这句话,并非病句。
  他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她后悔没有把他彻底了断,可真正琢磨后原来不是这样,她真的是没有一枪崩了他。
  故意而为之。
  “我先走了,祝你好运。”
  钟意走后,关靖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看眼前的任何景象都幻化过一般。
  去了卧室,他半阖着眸,英俊的脸庞上落下一片泠泠的暗色,没有开灯的房间,让外面透进来的光线都显得特别亮。
  开了灯,是她喜欢的橘黄色,温暖。
  想起新婚那段时间她偶尔会来点乐趣,穿个浅紫色性感睡衣,坐在床边撩他,非要把男人的底线挑战到极限才罢休。
  眼睛看到的景象再由大脑运输,渐渐幻化成另一幅样子。
  她抱着被子,脸蛋还是之前美丽精致的那一张,正嘟着小嘴,瞪大眼睛看他,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抱怨今天剧组怎样怎样,演戏好难她有点想放弃了。
  男人坐在床上,微微低垂着头,似乎能感觉到她凑过来,伸出一只小手探进他的衬衫里,边摸边笑他肌肉太硬有些咯人。
  “大叔,你身上好重的烟味,快去洗澡,洗澡就给你亲亲。”
  熟悉亲切的话语回荡在耳边,关靖北隔空想摸摸她的头发,却碰空了,只有叠得完整的被褥和拉了一半的窗帘展现在眼前。
  幻境一下子扑了空,关靖北闭上眼睛,呼吸身边的空气都觉得疼痛。
  想起许愿说过的话,想起钟意说过的话,一句句都那么清晰,他最后只叹了口气,喃喃:“是我错了,当初那样对她。”
  一夜几乎无眠。
  第二天,不知是太累了还是痛绝让生物钟乱掉,直到手机铃声才把睡眠很深的男人喊醒。
  看了下号码,是成文打来的。
  开头就是一句:“三少。”
  “找到她了?”男人猛然坐了起来。
  成文那边的语气焦急又仓促,“没有,但是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