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文那边好像故意磨着一样,关靖北一大早被吵醒的耐心有限,也不说话,就静静等着自家小秘书什么时候把屁放出来。
  顿了也没多久,跟在自家主子手下混了这么多年的成文很识趣,直接开门见山:“是这样的,我找到了之前钟小姐为什么可以避开眼线躲那么久的原因。”
  “什么原因。”
  “三少,你猜对了,没有任何外力她不可能躲那么久,这个外力就是温华温先生。”
  “许愿也是借助他才离开云城的吗?”
  “目测看来,除了明总苏少就剩下温先生有人力脉力协助她离开,而且势力还不小。”
  关靖北沉默了会,“联系上温华了吗?”
  “他的助理说他正在潜心写稿子,谁也不能打扰他。”
  “我知道了。”
  掐断了电话,关靖北迅速的起身洗漱,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张妈只得匆匆打包了份点心送到他车上。
  之前许愿经常起得太迟而来不及吃饭,这份点心习惯性地由厨子们准备好。
  望着熟悉的点心,关靖北犹豫了下,还是带走了。
  到了温华住的宅子,关靖北倒是意外的没有被拦住。
  门童通报一声后就告诉他温先生在书房等他。
  敲门进去后,关靖北一眼就扫到了坐在一排古色古香长椅上的男人。
  “真是贵客啊。”温华回过头,窗外被绿木遮挡显得室内无光,却不让人生得别扭。
  书房没有沙发,关靖北是以审问的身份来的不打算坐下,高大的身躯直直地站在对方面前。
  温华好像了然眼下的情形,没有继续坐着,站起身,斟了杯茶,“如果是为了许愿的事而来,就慢慢说。”
  “二姐夫,你好整以暇地呆在这里,不孤独吗?”关靖北不疾不徐地问。
  “孤独才有好的灵感,更何况,置身热闹的人不代表不孤独。”
  “说的倒是有点道理,就算喜欢热闹的人孤独,但他们至少想驱赶那份寂寞,而你却想一直置身。”
  一向文笔精粹言语简练的温华缄默,端起茶杯浅浅啜了口,唇角是常年挂着笑意而不得不露出的梨涡。
  “你看你,都和我说上这些矫情的话了,生意人都这样吗?”温华以打趣掩饰。
  “这些话是我姐说的,我只不过替她转达。”关靖北这时倒觉着气氛还算融洽,挑在长椅中间部分坐下。
  提到关琯,温华的动作明显慢了半拍,却也不急不缓地把茶喝完,才慢慢地道:“你走吧,许愿也已经离开了。”
  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她是个聪明人,就算坐上我给她安排的车,在邻城也会自己搭车再去省城,然后再坐飞机去韩国。”
  关靖北骨节分明的手指经不住地握了起来。
  “她的身份证签证也是我替她找人换的,十几张,你找不到人的。”
  关靖北坐在长椅上,长腿交叠往前伸展,手搭在椅背上,坐姿随意洒脱,眼眸却冰冷如寒冰,“你还真是,有助人为乐的热心肠啊。”
  “还好,我也是看着她们两个小姑娘长大成人,这点要求,不能拒绝。”
  温华放下茶杯,润过的嗓音清晰又醇厚,可说出来的话怎么听都透着浓浓的讽刺。
  关靖北只恨,钟老爹葬礼的时候就知道是温华藏起了钟意,而那时却没有发现隐患,若是早些把温华驱赶走,就不会这样了吧。
  他站起来,没有说句道别的话,刚走到门口,就被温华喊住了。
  “许愿让我交给你几句话。”
  【现在离我回云城也过去了小半年,大叔,如果问我后悔的是什么,那我只能说后悔回来,身上的伤疤是你‘救命恩人’赐给我的,脸上的伤疤是我咎由自取。】
  【我不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再次受伤。】
  【虽然我骗了你但是还请照顾我爸。】
  几句简短的话没有埋怨什么,甚至带着些看开了的情绪。
  关靖北涔薄的唇紧抿,转身又要走。
  “五年前的事我劝你不要调查了,她不想让你知道就有她的理由,你可以趁她不在的时候调查出来,但我不保证她知道后还会回来。”
  关靖北沉默,一句话也没说,拉上门离开,背影已经给出了答案。
  回去的路上,他给成文拨了电话,让他不要查了,什么都不用查了。
  成秘书诧异,“出了什么事了吗,是不是夫人……”
  “停止所有调查,现在全心全意投奔到公司里去。”
  “哦。”
  成文虽然纳闷,但也知道这不是多问的时候。
  关靖北按照许愿的嘱托,去休养所看了下许父,很不巧地碰上了沈新竹。
  微微诧异后,他低了下头,磁性的嗓音带着礼貌客气,“沈姨。”
  “三少爷啊。”沈新竹打扮不似之前贵妇样,却也透着这个岁数的女人味,“很巧。”
  关靖北从不认为极其意外的相遇是巧,也许是有人蓄意为之。
  “我不算是你的阿姨,以后还是……”
  “您事许愿的继母,于情于理我也该这样称呼。”
  关靖北淡笑了下,“不过我还有事,要去看望病人。”
  他错开了沈新竹的身子,直接去了许父的病房,在门口站了不到一分钟,沈新竹也进来了。
  还是那句好巧。
  沈新竹寒暄了几句,对许父和蔼可亲的,时而找关靖北搭话。
  看望过后,沈新竹又提出一起吃饭的建议,关靖北却看了下表,让她有事直接说。
  “我还以为沈姨怕和许愿撞见,不会来这个休养所呢。”男人单手插在西裤袋,微微地笑着。
  “都是老恩怨了,他爸变成这样子和我脱不了干系,人老了想做些补偿,女儿不在,就剩我一人关心了。”
  关靖北眯起眸子,“女儿不在?”
  “是啊,许愿说她离婚后要离开云城,让我照顾她爸,不过你们怎么离婚了?”
  沈新竹表面上是和蔼,语气却听不出一点惋惜的意味。
  “沈姨心里不止想打听我们的离婚消息,也想知道更多吧。”关靖北笑意不减,却愈发的冰寒,“知足者常乐,沈姨是文化人,应该知道吧。”
  他不愠不火的话语让沈新竹一愣,旋即讪讪地笑着,“知道……知道。”
  “那你还是等着抱外孙吧,听说你的亲生女儿怀孕了,女婿也不错,这样平淡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说罢这句,关靖北头也不回的离开。
  最后一句没有任何讽刺的意思,他当真是这样觉得的。
  一个人开车甚至不想回城堡,他一向是喜欢单调的生活,住在城堡也是为了许愿,他想把她当做永远的小公主。
  可是,人没了。
  靠近市中心的别墅装修好了,佣人还未添置,一个人住进去空荡荡的,想着要是和许愿再和他们的孩子在一起,平平淡淡最好了。
  明仔和明书寒两个似乎心有灵犀,处理好各自的事就过来找关靖北,还带了酒,又叫了外卖。
  “这地段多好啊,离公司又近,弄个望远镜搬楼上还能看美女呢。”明仔啧啧感慨。
  “你怎么不说弄个地下室,屋顶是单面透视,仰头就能看到裙子里的春光。”明书寒淡淡地讽刺。
  “哎还是哥你的方法好,这事肯定干过吧,我这就告诉嫂子去。”
  “我好心教给你,你还去告密,没良心。”
  两兄弟逗闹时,关靖北闷头喝酒,虽然不至于颓废但委实失了些以前的风光儒雅,倒多了几分邪气和痞气。
  “又失恋了。”明书寒似笑非笑,“人生中一半的酒都是为了许愿那女人喝的。”
  “那还剩下一半呢?”
  “剩下一半还没喝。”
  “……”
  关靖北撩起唇角,抽了口两指间的烟,嗓音哑了几分,面无表情道:“你们能不能闭嘴,安静点?”
  “不能。”明书寒不客气地回。
  “不能就滚。”
  “没女人,一个人滚没意思。”
  “老子费了那么大劲把女人给你找回来了,你不趁着机会多滚几次?”
  眼看着这两人要吵火的节奏,明仔在旁边捂脸,“你们两个少说点。”
  明书寒瞥了自家弟弟一眼,“他女人走了心情不好,向我们撒气。”
  “呵,明书寒你说这话太不厚道了,钟意走了我二话不说帮你找回来,现在许愿走了你在这里说风凉话?”
  关靖北一向温和,或者只是表面温和但他现在已经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任愠意和恼火燃烧着爆发出来。
  他如此一说,明书寒安静了。
  他说的对。
  气氛有些尴尬,微妙得让几个男人不知开口说什么,第一次把兄弟情搞得如此尴尬。
  “那个,得了,大家都兄弟,靖北,我哥的嘴你又不是不懂。”明仔站出来打圆场,给关靖北倒了杯水,然后拿胳膊捅了捅自家哥哥的手。
  明书寒还算有良心,闷头闷脑一句,“我刚才说得过了。”
  关靖北沉默。
  “给我一年时间,明宏的根基稳了,就把产业多扩展到韩国,到时我一定能帮你找到许愿。”
  明书寒低下头,几个字慢吞吞地从薄唇吐出,“你帮了我不少,这次我帮你。”
  关靖北仍是沉默着,良久,才缓缓道:“喝酒吧,她要是自己想回来就会主动的。”
  就像她之前回来的开始就说过,不是因为许家要被收购,也不是因为父亲,真的是因为她想他了。
  而那个时候,他不信,竟然觉得讽刺。
  慢慢地入夜了,酒精催着睡眠,梦中见到日夜思念的脸蛋。
  她朝他挥手,朝他笑,然后忽然变了另一张哭泣绝望的脸,两手抓在冰凉泛着银光的铁笼上,唇形喊着,救我。
  “许愿!”他猛然地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