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他的是寂静的走廊,愈加沉闷的气氛。
  两个女人呆呆失神地互相搀扶站着,全全身都被束缚住似的,不得动弹,她们又不约而同地看向方才电梯的方向。
  明书寒就算以再快的速度赶去,也迟了。
  就像听了一个无限悲伤的事情,女人天生的多愁善感让她们一时说不出话来,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重症病房里,心电图已然成了一条直线。
  躺在床上的,毫无声息,面色苍白的女人静静地睡着般,单手搁在腹部,另一只手被大手握着,被角湿了一块。
  成文紧握她渐渐冰凉下去的手,不算厚壮的身躯募地跪在地上,膝盖和地砖磕碰出清亮的响声,疼痛传入神经,却一点也没有缓解来自胸口上的,怎么也止不住的漏洞。
  好像失去了所有。
  门啪地一声开了。
  明书寒抬头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下意识地蹙了蹙眉,迈步走过去,刚走到床边就听到成文歇斯底里的哭声。
  明书寒很快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而他顿住脚步,转身要走。
  “你一点都不在乎她。”成文低低地呢喃,像是自言自语,“她在你心里一文不值,可有人会把她捧在手里。”
  “你想说什么。”
  “明总……你把她当做什么?道具吗?”
  明书寒低下头,平静道:“成文,你知道,看在靖北的面子上我不想对你动手。”
  “别认为我很渣,不留余地,不留情面,当初唐宁嫁给我,原因你不懂吗,现在跟我来谈道理?”
  成文怔住,面色难看,“不是……我不是和你谈道理,你这人太无情。”
  “是,我也不会因为你们说我无情就改变什么。”明书寒走到门口,没有回头再看,背对着身子,“成文,你比我还懦夫。”
  门啪地再次关上,成文恨也恨不得,只是握着已故之人的手,眼眸愈发地疑惑。
  有人奉上爱情是无私付出,他做到了,不惜一切代价守护,甚至帮心上人得到她所爱的男人。
  但他没有想过,横刀夺来的未必不是爱情。
  医生和护士收捡唐宁的身躯,一块白色的布从头到脚地盖了起来,推到该停的地方。
  推车轮子咕噜地响着,清晰传入他们几人的耳朵里。
  “没想到成秘书这么痴情。”许愿幽幽地道,“可怜了……居然是四角恋,好俗套啊,我就说和明书寒牵扯上关系的故事都狗血。”
  关靖北没有应他,翻开手机找了个号码联系她的家人处理后事,明书寒作为丈夫不管的事,由成文负责。
  可成文蹲在地上,捂脸无声哀哭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疼。
  跟在手底下做了这么多年的事,关靖北自然会在他人生失落的时候出手相助。
  “喂,大叔,你是不是觉得当初帮唐宁嫁给明书寒错得离谱了?”许愿拉了拉他的衣角。
  “唐宁怀上明书寒孩子的原因不是我。”他忽然道。
  “当然不是你了,要是因为你那孩子还是明书寒的种吗?”
  关靖北颇具正经地望着她,眸色深了深,“那天晚上给书寒下药的是成文,唐宁在他面前哭诉,他看不过去,才想起下药成全那两人的。”
  许愿一时没听懂,琢磨反应过来后才惊讶显于脸,“什么!是成文……那你背什么黑锅。”
  还挨了一顿揍。
  “我若不背的话,明书寒会弄死成文。”关靖北顿了顿,又道,“不过他其实早就懂的。”
  “那为嘛还揍你。”
  “可能看我长得比他帅……”
  许愿噗了声,她家男人什么时候也如此自恋。
  “他揍你,可能是因为怪你没管好自己手下吧。”她倒是认认真真评足了番,“毕竟失了身。”
  关靖北没说话,眼眸深了些许,没有回答。
  许愿当他是默认了。
  他们这边小声地讨论,那边忽然就打起来了。
  成文跟着关靖北手底下做事那么多年,很少冲动,对所有人都不卑不吭十分圆滑的样子。
  但现在,他却不顾影响,也不顾其他地挥起了拳头。
  “妈的,莫名其妙。”明书寒低骂了一句,闪过一拳,和他扭打在一起。
  他们带的保镖没在这一层,不然少不了两方打起来的可能。
  关靖北皱了皱眉,上前把他两拉开,一句话也没说,给钟意一个眼神后,就带着成文离开这里。
  钟意明白他的意思:照顾好许愿。
  许愿坐在椅子上,云淡风轻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成文跟在自家主子身后,闷不吭声一句话也没说,就是眼睛里透着不服和源源不断的怨气。
  关靖北兜兜转转几个诊室,手里多出份血验,随意翻看了几眼后,就去找了专家一声。
  医生看了下单子,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良久才说道:“从检验报告来看,她之前并没有服用药物,或者受到药物的影响。”
  “确定没有吗。”男人神经紧绷着。
  “应该是,各项指数都很正常。”
  闻言,关靖北稍稍放心,道了谢后便不再问,和小秘书出去。
  成文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心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低声喊了句:“三少。”
  关靖北回头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眸里却透着犀利和深邃,“不想混了?”
  “对不起。”
  “整件事,明书寒是受害者,即便全世界的生死都压在他身上,他选择最无情的方法,那谁也怪不得。”
  关靖北单手插袋,慢慢地继续道,“唐宁临死要见他,他不去是本分,去了是情分,谁也没资格怪罪他。”
  “三少,我知道,刚才太冲动了。”
  “是吗,你知道错了?”
  望着自家主子深得仿佛一下子能看到人心的眼眸,成文避开视线,头低了下去,“我只是想不通,他为什么……”
  “钟意的事你多少也懂一点,他这次看唐宁最后一面,也许这一年的讨好,两人半僵半硬的关系都有可能崩塌。”
  钟意不似许愿,即便是男人伤她千百遍她还能待之如初恋,哭几场难过几天就没事了。
  只要许愿有感情,还深爱着,她就不会放弃,可如果她不爱了,那就是八头牛也未必能劝得动她。
  两个女人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是否优柔寡断。
  “三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唐宁看我的眼神那样哀求,但我却没能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所以你觉得这是遗憾?”
  成文为难地点了点头。
  “我父母临死前,抓着我的手想见大哥一面,那个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关靖北淡淡道,“无能为力是本性,你不能因为自己生来不能飞就郁郁寡欢。”
  简单的几句,已经是他尽了最大的力,为数不多安慰的话语。
  好在小秘书还能听进去,目光虽然无神,但方才燃得很旺的火已经熄灭了,不会做出出格的事。
  “唐宁的丧事我会帮你办好,除了苏景致,她的家人都不管她,估计那边来不了什么亲戚,书寒这边……但葬礼我不会让她冷清的。”
  这是关靖北最后能做的,算仁至义尽了,扔下这句话,他就去找了许愿。
  到了那里,一眼就看到明书寒固执地守在钟意的旁边,尽管女人已经满脸不耐烦,尽管她没有一点的好言好语。
  “你怎么还不走,我和许愿还有很多话要说呢。”钟意没好气地道。
  “不想走。”明书寒说。
  他那种冷着脸却处处体现死乞白赖油水不进的死样,让钟意更加的烦心。
  “肚子还痛吗?”关靖北走过去,像是没看到他们两个,摸了摸许愿的头发,
  “嗯,好很多了。”许愿抬起头。
  “我记得你以前不痛经的,医生说可能是上个月奔波太累所导致的,你这个月要多休息。”
  路途奔波不说,在那个镇子上吃的饭也不够营养,被大雪困在山村里更是瘦了不少。
  他倒是好奇,许愿虽然是个吃货,嘴却蛮挑剔的,真不知怎么在那种地方呆了那么长时间。
  “成秘书呢?没事吧?”许愿担忧地问道,“他刚才好像一只愤怒的狮子。”
  “情绪失控而已,不碍事,我们去吃饭吧。”
  说罢,关靖北把许愿从椅子上轻轻拉了起来,又淡淡地对那边两人道:“你们去吗?”
  明书寒;“不去。”
  钟意:“去。”
  两人飞快对视了一眼,明书寒听到小女人这么说,迅速改口:“去,一起去吧。”
  钟意瞪了他一眼,“那我不去了。”
  “为什么,你不是想和许愿在一起说闺房话吗,怎么不去了。”明书寒轻蹙了眉,“难道是想单独和我在一起?”
  “……”
  钟意懒得抬眼看他,真搞不懂这男人是故意听不懂还是假装听不懂。
  四个人最后还是一起吃了饭,见机会难得又把明仔喊来了,五个人抵达城堡继续玩乐,气氛却不同从前。
  …
  因为几天连续的下雪,许愿又来了姨妈,剧组暂时停工,当然这是关靖北的命令。
  以至于她只能窝在城堡的顶楼看雪,好在把钟意留下来,两人一起喝杯热茶谈谈心。
  盛安集团又接了一个地产大项目,本来这个项目是让给明宏的,但是明书寒那丫突然想清静了,推手说不要了。
  气得关靖北恨不得把他办公室砸了,好好的年假都毁了,不能在家陪着许愿。
  成文因为受到强烈的刺激,对于假期无所谓,愿意吃苦耐劳,跟在自家总裁后面跑来跑去,忙前忙后。
  唐宁去世的第三天,成文姑且调整好状态,拿着一张薄薄的A4纸,敲开顶楼办公室的门。
  却不见关靖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