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出乎意料,但余新的表情却是预料之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看笑话似的看他。
  似乎这枪根本就不会开下去。
  “把我儿子还给我!”明书寒额头青筋暴起,侧脸泛着紫红,唇角也破了皮。
  一向一丝不苟的衬衫被之前的桎梏弄得皱乱不堪,笔挺的西裤也没了刀锋般的曲线,浑身上下都透着狼狈,颓废,眼神却是无比的坚定。
  “明总,这么多人看着,你真是做的出来啊。”余新嘲讽笑着。
  “我有什么不能做的!”
  “拿起枪,再放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不觉得丢脸吗?”
  明书寒面不改色,枪更近了些,然而搁在他耳侧,身后,胸前,甚至离几米远对准的枪口也数不甚数。
  在旁边坐着的关靖北眸色平静,无波无澜,语调低缓道:“书寒,把枪放下。”
  明书寒没有看过来但眼神已经有鄙睨的意味。
  “我让你把枪放下。”关靖北淡淡重复一句。
  “你别管我,他们不会开枪。”
  “谁管你了,来之前我答应许愿,不能损害余新一根汗毛。”
  “……”
  敢情让他把枪放下不是为了他。
  明书寒两只手握紧了枪,眼眸一动不动警惕看着眼前的猎物,无视坐视不管只说三言两语的关靖北。
  僵持对他没有一点好处,但是不僵持,也同样。
  余新又不是新入场的小青年,不会贪生怕死,也不止一次被人拿枪把子对准脑袋。
  这一点,谁都清楚,关靖北更甚明白,见眼前情形一变不变,他只得站起来,走过去,手握紧明书寒的腕,冷沉道:“我让你放下枪!”
  明书寒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滚。”
  “他不会交出孩子,也不会对你开枪,你先跟我回去。”
  换来的还是一个滚字。
  不识好人心。
  关靖北忍无可忍,直接从背后踹了明书寒一脚,听到嘣的一声枪响。
  不是消音枪也许威力更强大,但没有打到人,而是集中桌子的一角,子弹直接打进去了,镶在里面。
  一声响枪,引领的是更多的枪口。
  他们把枪对准关靖北他们,自然有人重新对准他们。
  余新威沉的嗓音下了命令,让他们都把枪放下,然后走过去,看了眼被踹倒后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明书寒,他双目通红,像是要杀人似的。
  “他脑子有病,别计较。”关靖北招呼人过来,把明书寒带走。
  哪能不计较,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还差点伤到人。
  偏偏余新就是有这份大度,也许是迫不得已的表面功夫,但好歹也装得出来,不跟人见识地笑了笑。
  “今晚大家都受惊了,我感到很抱歉,希望你不要介意,能平息此事。”关靖北顿了顿。
  余新沉默等待下文,所有客气的开头都有个求助人的下文。
  果然,顿了不到两秒,关靖北递了根烟过去,“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就当他没有来过,都是误会,明书寒以为孩子是他的。。”
  “三少的意思是……”余新不太理解。
  “你我都知道,孩子他妈现在的状态,她躲着谁,瞒着谁。如果今晚的事传出去的话……未免让人为难。”
  余新明白了。
  瞒着钟意,让她继续以为她在监狱这件事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
  明书寒来闹这一场,事发重大,但也可以找理由搪塞过去,比如他认为余新代养的孩子是他的而引发大战。
  不管怎样,都不要让监狱里的人知道就行。
  “三少考虑周全啊。”余新低低赞叹,又略显自嘲一番,“我会把事压下去的,但能力小,尽最大力就是,我也不希望再给她添任何的烦恼。”
  “希望如此吧。”
  关靖北说罢这句,匆匆道了别,便带人回去了。
  守在宝宝房间等待命令的人也跟着回去。
  只不过快要到家的路上,却看到一个人影徘徊在别墅边缘,近看,原来是许古安,鬼鬼祟祟的。
  跟在关靖北身后的人数约摸有十来个,如果对付一个人的话完全不成问题,就算他再厉害也没关系,大不了还可以偷袭。
  走过去,连招呼都没打,露脸的许古安有半边刘海挡住一侧的脸,显得诡异而沉寂,黑色的身影在月色下更显萧条。
  关靖北做了个手势,几个人就冲了过去,把许古安拖到车内。
  最佳的下手不在于方案和计划定得有多牛掰,而是在于时机,月黑风高,人数够齐,且自己有排除在现场的怀疑。
  结束完这一切后,让人把尸体扔到江边,草草了事。
  关靖北回到别墅已经深夜了,疲惫不堪的他匆匆冲了个澡,躺在许愿的身侧睡下,她睡得很熟,连他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她的身体在日渐恢复,总不像之前那样经常嗜睡。
  …
  第二天,许愿起得很早,甚至在她醒来后旁边生物钟一向准时的关靖北仍然未醒,但睡眠极浅,感觉到床铺有人动弹,眼睛半睁开。
  他看到许愿也是半迷糊的状态,伸手揽过她的腰,让两人身体紧贴,嗓音是清晨的慵懒和沙哑:“再睡一会,还早呢。”
  “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吧,处理好就回来了。”他不知怎么非要强调一遍,兀自的继续陈述,“孩子没要回来,差点命都赔上。”
  许愿垂下眼帘,“如果你从一开始就帮他就不会这样了?”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关靖北淡淡一笑,摸了下她的头,“这件事本身就是强取豪夺,我们不是正义的一方,很难赢。”
  无缘无故去抢夺在别人手里的孩子,他们倒也能做到心安理得。
  “那明书寒现在是什么意思,继续抢夺还是放手?”
  “如果他不想把事情继续闹大的话。”
  一次失败,第二次再进攻就难很多了,余新那样的人肯定有防备,不会再把孩子放在钟家。
  而且再过去闹一次,即便是待在监狱里的钟意也有可能知道消息。
  许愿把头搁在男人的胳膊上,喃喃细语,“找点事给他做做呗,他公司的事都闲着?”
  这倒是个好主意,省得他到处瞎折腾。
  能吸引明书寒注意力的东西委实不躲,也许可能和他商量,如何把钟意的牢刑减轻,让她出来……
  关靖北这边想着,许愿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奔跳着去洗手间洗漱。
  “今天不睡懒觉?”他提高音量问。
  坐在马桶上的她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地道:“睡不着,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关靖北眉目微微皱着。
  许愿不太相信女人直觉准这话,就算信,她所说的事也应该和明书寒他们有关,而不是和她。
  接到陌生电话,很少会接听,但显示的地点是云城,她便接通了,那边穿来的声音很虚弱,但容易识别。
  是许古安。
  微弱的气息,仿佛下一秒就断掉,即便这样也很难连接成一句话。
  许愿一下子慌了,抓紧手机:“喂……喂……哥,你在哪?”
  电话忽然被挂断。
  她心莫名地慌乱,刚才许古安的声音明显是奄奄一息,然而电话却被挂断。
  这时站在门口喊她下去吃早饭的关靖北走来,见她神色慌张,抬手试了下额头:“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我哥出事了!”
  许愿心中的焦急和担忧已经布满整张脸,顾不得去看眼前男人陡然巨变的眸色,她放下手机,抓紧时间去换衣服,又让关靖北找人看一下那个电话拨打时所在的地点。
  早饭都顾不得吃,她急得快哭出来,直觉告诉她许古安要出事。
  直觉也告诉关靖北,事情绝非昨晚做的那样简单。
  他答应许愿联系人,找到拨打电话的地点在江边,然后又打电话向昨晚做事的几个人,得到了肯定的确认,并告知许古安已经没了气息。
  那么,这个电话里的许古安又是谁。
  他不信妖魔鬼怪,但事情蹊跷诡异得令人发指。
  许愿并不知道男人所想的,她换好衣服催促司机快些开车去江边,关靖北也跟着一起。
  到了目的地,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昨晚做事的人到底是老手,已经安排妥当,连一滴血都没有流血,晚上的江水奔腾,人和痕迹都被江水冲走了。
  也许在下流会找到痕迹,但那也需要等很长时间。
  “你确定是在这里吗?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呢?”许愿疑惑道。
  她瘦小单薄的身体挺在风中,不放过一个角落地寻找,一边找一边疑惑,甚至一度地想要去江边沿下,那里湿润的泥土上有她的一个脚印。
  但很快就被关靖北拖上来了,那里危险又没有线索,那么大一个人,如果真在这里怎么会找不到。
  话是这样说,道理也知道,但许愿不甘心,从男人手中挣脱自己的腕,抬头,皱眉看着他。
  眼神很有探究的味道。
  关靖北被看得发慌,“愿愿……”
  “你告诉我,我哥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和你有关?”
  “只要他有事你就往我头上搁了。”关靖北淡淡道,“我要是下手的话,他还有生存的机会给你打电话求救?”
  很有道理。
  许愿半信半疑,这个男人不至于傻到为了解气把人打一顿,然后担下她问罪的责任。
  “那就是位置不对了,你确定是这里吗?”许愿再问一遍。
  关靖北似笑非笑,就是让人抛尸于此的能错到哪里,也许那个许古安还魂了,也许是他的手下出问题。
  太多太多的可能了。
  这时,许愿的电话再度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