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做了人工呼吸的同时又俯下身,手覆在胸口感受不到有力的心跳。
关靖北的脸几乎阴沉冷寒,心底一个咯噔,却极度地冷静,给她做了心肺复苏体位等,然后再实施人工呼吸。
急救措施的每一个动作过后,他的心都如同荡了一个秋千不定,低沉如水的眸子一动不动盯着她。
眼睁睁看着她涨红了的小脸,咳嗽了几声,唇角紧接着喷出了水。
在水中,关靖北捞到她的时候就感觉她的脉象和胸口的跳动不正常,然而他没有多想也不敢多想。
急救措施做了不知多少次,直到私人医生急急慌慌地跑过来,把人送上了车,关靖北才渐渐缓过来。
“三少……”
几声呼唤把他从方才高度集中的神经里拉到正常点,一双蘸墨般的眸像是没有焦距一样。
很快赶来的李管家已经各方面准备就位,最后发现男人身上湿漉漉的,让佣人准备好衣服给他换上。
他却一动不动,跟着医生就要走。
李管家老眉一皱起,直接将人拦下,苦口婆心,嗓音恭敬又威严:“三少,你不想夫人醒来就看到你也感冒了吧?”
顿了顿,李管家直接把关靖北身上的外套扯了下去,不急不缓地补充,“况且,你要是感冒,要是传染给她怎么办。”
关靖北张了张唇,他这样的体质不会那么容易感冒,但万一呢,犹如他之前就因为担心万一才过去查看,没想到真有万一这个不靠谱的可能。
李管家是关家的老管家,从小看着关家三个孩子长大,毕竟人老言重,关靖北没有再执拗,去换了衣服。
身上湿漉漉的,镜中的自己很少有这样的狼狈,顶多,是上次跳下海救唐宁的时候,但也不比现在。
他的脸色极差,方才的过分担心放佛在不知不觉中抽离了他半个灵魂。
快速地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衣服,他就去医院了。
不长的路程时段,足以让男人恢复以往的沉着。
他看了眼来往的后续跟着的护士,薄唇淡淡缓缓地道:“人在我这里还活着,我不希望到你们医院就没了,听懂吗?”
护士不是没见过拼死拼活要求他们把人治好的,但哪见得过他这样不怒自威的气场,懵了的同时极度紧张地进了急诊室。
等候的时间很是焦急煎熬,关靖北薄唇紧抿着,背微倚在墙上,略低下的头发遮住他深不见底的眸子。
在这里等着的不止他一个,李管家知道这个男人也许在所有大的决断中相当的冷静沉着,但一到许愿这里,就跟毛头小子似的。
李管家让人处理了前后等一些事务,又通知了张妈做些饭带过来,许愿的胃口比较吊,这一点城堡上下人都知道。
怎么会在自家泳池溺水,还溺了这么久呢。
“三少,你别太过担心,夫人是个好人,一定能熬过这关的。”李管家语调缓慢地安慰。
关靖北单手插在口袋里,微微地抬眸,薄唇翕动,“她是好人还是坏人都没关系,我只要她活着。”
“夫人经历过的磨难不少,这次定能挺过去。”李管家眯起笑眸,“我还指望你们能生个娃娃,也好给天上的老爷开心开心。”
关靖北没有再说,闭上眼睛。
他觉得救一个溺水者的手术不会太长时间,因为即便是大型的心脏手术也是四五个小时,比较偏的怪病最多十几个小时。
然而等到天渐渐暗了下去,手术室的灯也没有变。
始终不得平静的心一下子悬在胸口。
直到李管家让他先去病房休息等候,再过一会许愿就会被推到病房他也能第一眼看到。
关靖北俊脸的疲惫遮也遮不住,出差在外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直接跑到工作室去拎人,然后开车回家,又跳下水救人。
饶是身体再好体力也经不住这样耗。
关靖北最终还是应了,倒不是要去休息,而是在这个来回能看到护士和人的走廊,他只能干站。
去了一间设施齐全的病房,他习惯性地站在窗口,摸出了烟,点燃,望着在昏暗中忽闪忽闪的星点。
不知是外面的风太大还是他这次点火的时候太心不在焉,头一次,燃着的烟头灭了。
周遭还带着淡青色烟雾,橘红色小火一下子没了。
门开了,耳边传来的是李管家沉重的脚步以及低哀的嗓音:“三少……手术已经结束了,但夫人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
烟一下子灭了,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没有任何的预兆。
关靖北低头,踩上那根废了的香烟,音线暗哑:“李叔,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李管家深叹了口气,“夫人已经被送到重症监护房。”
回应他的是良久的沉默,然后是一句音色音调全无的回答:“你先出去。”
关靖北一只手按着自己沉重的脑袋,一只手撑在窗沿,呼吸要被抽离了似的,喉间只缓缓的溢出两个字,愿愿。
他不敢过去看她,父母去世大哥走的时候他感觉死亡也不过近在眼前。
即便是五年前他中了一枪也没有现在这种从底子生出的恐惧。
即便他知道她就此从人间蒸发消失不见了,宁愿恨她也不想她在外面这么久不回来是死了。
迈着极重的脚步出了门,发现李管家和张妈都守在门口。
张妈手中攥着湿了的纸巾,抽噎得没说话。
“三少,你去看看吧。”李管家说道,一边对张妈挤眉弄眼。
关靖北嗯了声,在护士的带领下去了监护室,然后看到了带着氧气罩的小女人。
护士似乎有些怕他因为之前他说的那句话。
但目前看来他还好,一般人乍看到的俊脸仍算温和。
“病人溺水时间较长且体质太差才导致目前的状况,我们医生已经竭尽所能去抢救了,她的肺、肾等生理器官循环系统本就弱,加上这次……”
“出去。”关靖北淡淡哑哑地道。
护士一愣,通常家属都会死巴着她们问病人的情况,这个却不想听。
她们不敢得罪这祖宗,也懒得多费口舌纷纷出去。
关靖北走在床侧,微微俯身,大手捏着她的小手,他疼她一向是疼女儿一样,有的时候还督促她多吃蔬菜有益健康。
他不想管为什么会掉入泳池,为什么会溺水,他只要她活着。
“愿愿……”男人暗哑的喉间低低地念着这两个字。
没有任何预兆的,关靖北唇角微微扬起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名贵西裤跪在地上,单膝,他的手握着她的。
领证的时候她还小小地抱怨过他没有真正求过婚。倒不是因为难为情,而是年纪越是成熟的男人越注重生活而不是这些。
现在,补上不知来不来得及。
他后悔了,干吗非要揪着子虚乌有的事情,就算有,他也不该丢下她一个人走的。
不知不觉多久过去了,男人一直单膝跪着,煽情的话一句没说,仿佛就是在等紧闭双眼的女人醒来,说一句我答应你的求婚。
心电图渐渐清晰分明起来,被男人大手握着的腕轻微地动了动。
许愿醒来的时候,看到关靖北拉着她的腕,双眸垂下,室内的灯又昏又暗,明显能看出个脸部的轮廓来。
她说了句什么,没有出声。
关靖北猛地反应过来,抬头便对上了她半睁着的瞳眸,灵魂像是复苏过来,喜悦的嗓音表露于色,“你醒了。”
接着是唤来那些医生护士,继续为她大抵检查了下,家属留在外面等候。
等候的过程又极端的漫长,好不容易见个人出来,李管家上前询问了事相,了解后神情松了下来,然后给关靖北解释。
落水的时间并不是特别长,但因为病人不太好的体质,幸好及时发现,不然的话会很危险。
人能安全无碍有很多幸好。
幸好是家里的泳池,比较干净,没什么污垢杂质,不然堵住了器官那就需要动大手术了。
幸好发现后急救措施做得很及时很到位,否则即便醒来后,身体仍然会不舒服一段时间。
“夫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大脑过度的缺氧,还需要观察一会儿。”
说了很多,但只有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像是一束光照进了黑暗的房间里。
关靖北神色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只轻飘飘地撂下了几个字;“医生辛苦了。”便又进了病房。
李管家望着他离开略显沉重的背影,不禁地叹了口气。
张妈过来的时候,也正好听到他这样的叹息,心募地一顿,“老李,你这是什么意思,夫人呢?”
“夫人没事。”
“那你叹什么气。”
“我叹气是纳闷,夫人以前是个多么活泼乱跳的女孩,怎么可能落水呢,而且还差点……”
李管家所想的正是关靖北所疑问。
只是关靖北没有对任何人说,他进了病房,坐在旁边,拉着许愿搁在被子外的手,面色沉郁,情绪难以捉摸。
接着是张妈过来探望,带了许愿喜欢吃的饭菜,因为她落水的时间正值饭点,折腾一大会儿她醒来肯定饿。
“三少,你也吃点吧,忙活一大阵子了,肯定耗费不少的体力。”张妈把饭菜一样样地呈在茶几上。
关靖北抬眸,淡淡地回:“放着吧。”
“夫人不是没事吗,你也不要太过担心。”
张妈完全不像李管家那样小心翼翼,忧心忡忡地道:“也不知怎么回事,以前愿愿的身体不是好着呢,一般小青年都不如她。”
关靖北点点头,“我知道。”
“哎,也不知她这五年是怎么过来的……是不是受了委屈谁都不知道,这孩子看着性子随意嘴却硬,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