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宁心道:这样的古宅在现代,肯定会有很多人站在那里自拍。不过这是古代,一切和她想象得并不一样。她进屋。
大宅她分辨不清是用什么木,屋梁和墙壁却都是乌黑颜色光亮的表面,宅邸主人大胆地将芍药摆在屋里,还有许多一看就知道在京城里未必买得到的东西。传闻长乐公主时常与夫君游山玩水,而她甚至见到了一块大大的蜜黄色琥珀,其中包裹着一朵花。
从这些细节可以看见,长乐公主不是一个常年留在内宅打理家事的人。庄宛宁还没有见到她,不过已有了几分好感——她喜欢好看的东西,而这一屋子的布置,都太好看了。
一直到了宴会开始前,她才见到了长乐公主。
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六七的女子,但笑起来时候十足温婉。她到主席之后,甚至与人相谈甚欢。她令人来寻庄宛宁,将她带到偏殿去。这里不是宴席开始的地方,如今天色未黑,窗外日光温暖,化作一道温和的光凝聚在地平线边缘,眼看即将日落。
“你来了。”
她就像一个长辈,看起来和萧贵妃、甚至于皇后都不大一样。庄宛宁点点头,“见过长乐公主。”
长乐公主坐在榻上,拉她过来坐下,慢慢的说:“这些年来我都不在京城,当初没能送贺礼给你,这耳环是用南边特有的珍珠打造的,你看。”
两人寒暄了一二,随后她们才分开。这位公主殿下,和旁的人似乎不大一样,没有那种让庄宛宁警戒的感觉——其实她并不是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但皇家里还有这样的女子,难怪她在宫中一贯受欢迎。
庄宛宁坐下,宴席现在十分热闹,许多人都在说着公主府邸中的布置,甚至连餐点都不比美丽的景色重要了。长乐公主的确好客,然而长期不在京城,所以来过公主府的人并不多。
到了宴席一半,众人就渐渐散开,说起自己的事情来。庄宛宁走到一边,她想再看看小桥流水的风景。这景致颇有现代院景的味道,所以她这个一直回不了家的人,想多看两眼。
但是很快,她就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
“军队回城那一日,你没有来。”他说。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变了不少。庄宛宁回头,就看到了展舒修。
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长衫,头戴乌黑冠冕,衬得人俊秀挺拔,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初。就好像他没有去过边关一样。但是现在他眉眼看起来深邃了不少,站在那里,枫叶在他身后缓缓飘下,是那种特别让人心动的样子。
庄宛宁看着他,忍不住眼神都定了。
随后她才轻轻笑了起来:“皇子殿下这么忙碌,还会留意我一个闲人?”
是啊,她的确是个闲人。但听见庄宛宁这么说,展舒修却皱了皱眉,“你不是闲人。”
两人站在那里,隔着一臂之遥。
不久展舒修眼神变了变,随后道:“你听说展舒眉的事情了么?”
“潇潇和我说了,”庄宛宁一耸肩,“殿下如今活得好好的,看来所谓算计,确实算不到你头上吧?”
她的确听过——但只要现在他还在,那就是事情不算严重了。庄宛宁望着远处,她觉得这院落里的风景,大概比展舒修要好看得多。但就在下一刻,展舒修似乎终于生气了,一把将她压在墙边,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她甚至听见了他的呼吸声。
庄宛宁猛然睁大眼,相识已久,在她眼里,展舒修压根就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但她看到展舒修眼神的时候,就明白她是真的错了。
展舒修微微一笑,明明那么好看,却依旧是冰冷的。“你说,”他慢慢地讲,两人靠得很近,不需要说得很大声都听得见。“庄宛宁,你是不是一直在吊着我,觉得很好玩?”
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是压抑着怒气。
庄宛宁睁大眼。
这个问题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一开始,她就是想逃避这些问题。而她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要喜欢他。事情一直是这样。于是她不出声。
展舒修看见这样的她,登时就明白了。这个女人一直在戏弄他,用那个约定做幌子,但从来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但就在这时候,庄宛宁却道:“对,我就是这么想的。”
这个回答,让展舒修彻底愣住了。
他没想过她会说得这么直白,也以为她会继续敷衍他。
但庄宛宁这时候正视了展舒修,眼神坚定说的却是真话。她道:“殿下是皇宫中人,你如果要威胁我,也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实话实说吧,你如果真的想听真的答案,早就可以将我玩弄在手掌心上了。但是……”
这个突如其来的停顿,她说话的声音太悦耳,但说的内容却很真实。
毫无掩饰的真实。
庄宛宁垂下眼,笑了一笑,状若遗憾的样子,“我也只是个人,想有自己的秘密。于是殿下好奇的时候,就愿意和我一个弱女子玩玩游戏;而现在不好奇了,就来威胁我。”
展舒修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而以他一贯以来的个性,他也有可能那么做。他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解释:“我……”
“不必解释了,”她伸手按在他的唇上,她的手很冷,不带一丝温度。庄宛宁执拗地说,“殿下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用的自称都是本皇子。你真的想知道什么,大可以将我关进牢房,仔细审问。”
这话说得太狠,但庄宛宁的表情告诉他,她是认真的。
“所以殿下说的没错,你我本就是绑在了一条绳索上的人,不论如何都分不开了,除非殿下乐意诋毁我的名声,另外再选一个王妃。”她静静地说。“所以,不必在这里做戏了,做回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吧,殿下。”
展舒修愣愣地站在那里。
只见庄宛宁说完这话,就直接推开了他,往屋中走去。只剩展舒修站在原地,默然许久,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