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到了这种时候,她还是不肯接受他的丁点恩惠?他心中一怒,但很快,就听不到她的声音了。他扛着人,很快游回了乌篷船上。他自然是会水的,如果不会,那水战要怎么打?
将她放下,才发现她是彻彻底底晕过去了。
他抬眼:“照顾好你们小姐。”
一群惊慌的下人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就已经点了头。
随后,展舒修才望向展舒眉的那艘大船。
展舒眉不知何时,已经挣扎着上了岸。两人隔着一江遥遥相望,谁都没说话。
不是什么惺惺相惜之情,而是恨。展舒修盯着被人救上来,身上披着大衣,正在不断咳嗽的展舒眉。他已经放弃了进攻,而他也没有追上去。他们都清楚,如今情势清晰了,没有谁能真的杀得了谁。
展舒修低低一笑。
俊美的面容带着邪性。刚才浮水时候染湿了长发,额发上一滴滴水珠落下来,滑过额头,挂在长睫上将落未落。
他一眨眼,那滴水珠才不知所踪。
刺杀是最糟糕的手段,而即使是好战的展舒修也从来没有想过杀光自己的兄弟。
何谓斗争?
正因为能力差不多,谁都杀不了谁,所以,才只好斗下去,直到得出结果为止。
很快,展舒眉的船就离开了。但他知道,自己正在名利的漩涡中,越陷越深。不过,并不后悔。
因为他知道,他会赢。
在这一场名利斗争里。
长夜漫漫,有时候只是因为人睡不着。庄宛宁睁开眼的时候,她首先看到的是墨竹与红袖。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仅有的几个船夫与下人们躲在一边瑟瑟发抖。而墨竹担心地望着她,给她擦拭额头。
长明灯散发出幽幽的暖光。她几乎有种错觉,一切只是一场梦。
她问:“他们呢?”
她坐起身,她觉得自己昏睡了不很久。墨竹道:“小姐,你问二殿下么?——在屏风那边。”
她指了指船上的屏风。她点了点头,墨竹喂了些吃的给她,是一块咸咸的酥饼,她吃下去,只觉得一股咸香味在口中化开。“殿下说出事是他不对,要守着直到我们回到国公府。”
庄宛宁闭上眼。
她现在没有心情想那么多,感受着温暖干燥的衣服,她也已经很想睡了。但却听见墨竹断断续续的在讲话。
墨竹深深地叹了口气:“幸亏遇到了二殿下!”
……不,这件事本来就是他惹来的麻烦!没有他就没有那么凶残的追杀了!
但她因为太累,没有力气解释了。
只得任由她继续说。
墨竹唠唠叨叨地说着:“真是的,来越湖赏月也会遇到抢劫的贼人,要不是二殿下在,小姐说不定已经被人抢去做压寨夫人了!”
等等,抢劫的贼人?
事情不是这样的好么?
但她听见一贯有些小聪明的红袖也抖着声音接口了:“是啊,二殿下真是小姐的福星。”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恐怕也就她们,才会相信这种鬼话。要是抢劫的人,都能用上那么好的刀剑,那大姜离叛乱也不远了!
可是展舒眉其实是来刺杀他们的这种事情,她也知道能不说最好不说。刚刚她昏过去了,估计糊弄他们的人是展舒修。
她仔细想:这里的全都是下人,他们大概以后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展舒眉;而且,刚刚情况过于混乱,他这么说,确实没错。
不然的话,无法解释为何会突然有人出现,她以后在府里又多了个把柄。她先是心里一暖,但想到说这话的人是他,又一点感激之意都没有了。
她将狐狸面具盖在脸上,随后睡了过去。
船回到岸上,越湖最热闹之处,依然人声鼎沸,热闹不休。庄宛宁有种回到了人间的感觉。
看着这万家灯火,她居然觉得一颗心温暖了起来。庄宛宁上了岸,看到展舒修就站在马车边上,换了一套衣裳,长发因为弄湿了所以散开,光是站在那里,都已经引人注目。
不少少女都回过头来看他,直看得这家伙烦恼了起来。
见到这样情景,她不由得笑了。
她一步步走近,直到他转过眼来看她。
他道:“我并不是有意。”
他说话的样子似乎有点不易察觉的犹豫。庄宛宁不知该如何形容。她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走近去。
闹市之中,灯火鼎盛,摩肩接踵,小贩叫卖,行人匆忙。
她却一眼就能看到他。
随后她伸手摘下脸上狐狸面具,解开了红绳所打的结,伸手将面具递给展舒修。他愣了愣,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一只小狐狸在其上活灵活现,一看就知道是路边买得到的款式。
从来只有姑娘给他手帕,抑或发簪,而且大多都能看出来极为贵重,这样路边买来的廉价面具,他却从来没有收到过。
他不清楚他该不该接,至少不确定这是不是礼物。
庄宛宁却是笑了,戏谑的样子:“你不肯要?”
他才明白,那是送给他的。
可展舒修接过,却是冷笑道:“你就拿这种东西敷衍我?”
若换了平常,那么,庄宛宁就该气得拂袖而去了。
但这一次,她却并不是很生气。
毕竟在她看来,两人都是共同作战过的队友了。
她只是不甚在意的耸一耸肩,“我们家穷嘛,不如你家大业大。”
国公府比起皇宫,确实是穷了,却穷不到哪里去,说到底,只是世家和皇宫的差距。可展舒修却因为这句话被逗趣了。他心弦一动,望着眼前的少女。
他忽然很想很想说:既然我们定下了婚约,那不如日后,整个皇宫都送给你如何?
那样,她就不穷了,也不会被人欺侮了。
但展舒修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过了片刻,这心情就随风而逝,再也不存在。
他道:“小心点,别再被人暗算了。”
他最终也只是这样说。
庄宛宁微笑,“好啊,我会的。”
随后转身,上了马车。她真的该回去了。而展舒修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狐狸面具许久,一言不发。
随从问道:“殿下,还不回宫么?宫门马上就要下钥了。”
他却摇摇头。
展舒修抬头望去,才发现马车已经走远了。他道:“再派几个人去保护她。”
随从不明所以,却依然点头了。他才上马,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