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惊恐地看了一眼自窗蔓延到屋顶的痕迹。
  她甚至记得,那时候将整瓶桐油泼上去的人是她自己。而点燃导火索的,也同样是她。然后焚起大火,烈焰燃烧,浓烟冒出。而庄宛宁一句句的复述,就像是在帮她回忆,她是怎么做的。
  “那么,假如我告诉父亲,是你们自己动手烧了屋子的,”庄宛宁抬头望一眼穿了的屋顶。“你想,他会如何?”
  即使是问,谁都能看到那个结果。庄雨凝没有回应,她眼神泛空,仿佛不想面对现实,试图逃离她。如果告诉父亲、一切都是她们策划的……
  那她们会失势,会被赶出家门!
  她记得她母亲说过,父亲就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如果让她知道,她们连这件事都是算计的——那她们就只剩下离开家一个下场。可她不想走,她也不能走。
  庄雨凝不由呼喊出声:“你、你欺人太甚!”
  可她却好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出声来。
  “我从来没说过,我好欺负好拿捏。只是你们一次次欺上来,我熬不住了。”她今日穿了一身桃红,明明是那样明艳的颜色,却与她说出来的话,形成鲜明对比。
  庄宛宁很冷静。
  如今她看庄雨凝,就看到她变得更会装了。如果这个人经过了这件事,反而手段变得更狠辣,那她该如何?
  庄雨凝听见这话,心中着急,一时站了起来。她指着庄宛宁:“你、你瞎说!”
  她站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庄宛宁,连手指都在发抖,“事情本来就是这样的,你凭什么这么说?”
  但即使她看起来已经占了绝对的优势,看起来还是那么心虚,仿佛一只试图恐吓人的猫。庄宛宁从从容容地坐在那里,抬起头来望着她,眼神冰冷:“本该如此?”
  只是一句反问而已,庄雨凝一点都不怕。
  她反而耻笑她,“我们之间,本来就是弱肉强食,先下手为强,谁先死了也不能怪对方,就是命不好!你自己命苦,赢不了旁人,还在这里折腾什么呢?”
  她说的话,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错,至少在她看来,这是对的。
  庄宛宁差些就要被气笑了:“你说,只有强大的人,才能活下来,弱小的就不配活下去?”
  “对,”庄雨凝高昂着头,很是骄傲,“如果不是这样,那为什么人要争?人要活着,本来就该这么做!”
  她说得很动听,然而庄宛宁才终于明白了。这就是庄雨凝的理由,毕竟,除了真心实意地认为自己在做对的事情,否则她不会那样。这就是她一直挣扎的原因,因为她看事情的角度,和她根本不同。
  说白就是脑子坏了,已经没救了。
  “呵,”即使是她,也忍不住讥讽起来:“那这么说来,你是个彻彻底底的输家了。”
  她没想过和她玩文字游戏,这么驳来驳去,谁都赢不了谁。反正以庄雨凝的头脑,也不可能真的和她驳,顶多就是无理取闹,她不想和她说话。
  庄雨凝睁大眼:“怎么会?”
  “输家,”庄宛宁耸肩,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从第一次算计我开始,就没成功过。不论是下药,还是想夺回婚约,几乎哪次都没做成,我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如果要反驳她,就只好用她的逻辑,证明给她看。
  反正事实,就那么完完整整地摆在那里。“
  那么照你所说,你就该找根绳自缢,莫要继续留在这里,和我们折腾了。毕竟,是你自己这么说的。输家就不能活下来,这就是你的想法,也是你做的。可你却失败了这么多次……”
  说完,她掸了掸膝上的灰,那是屋顶上掉下来的,“所以说到底,你根本没有反驳我的条件。”
  这种逻辑听来合理,但庄宛宁却不打算跟着她的说法来。
  最终,庄雨凝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她到底还是太年轻,脸皮太薄,什么都做不到。现在能够坐在这里,只是单凭一丝意志力在支撑。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对的,所以从来都不放弃不认输,除非庄宛宁直接当面指出她的错误,否则她根本不会认栽。
  她支支吾吾地说:“那、那……你,你要做什么?”
  她表情惊恐,她说的不是‘想做’而是‘要做’,这就等于她已经承认了庄宛宁的话。如果她还有几分神智在,或许想得到留个后手,将这番话本身说给旁人听,用以抹黑庄宛宁的名声。
  但可惜,她被禁足了那么久,现在好容易才逃出生天,整个人根本还沉浸在喜悦里。就算有一点点不快,知道这人不对,可骨头已经轻了,她想认真就认真不起来了。
  换句话说,她一旦放松警惕,就忘记了自己是什么处境。
  而且一路上,她都在想自己的事情,想得太多却什么都不做,她进来时候也根本没留意到,她的所有仆人都没跟进门来。
  那么在屋里发生的事情,就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
  庄宛宁微微一笑,凑近她耳边。“你不用知道。只要永远记住,你的这个把柄,还在我手里。”
  她们本来就都站着,这下一凑,庄雨凝更是吓得全身发抖,深怕她要将自己打成残废。
  说完这句话,她撇下庄雨凝,往门外而去。庄宛宁只打算转身就走,根本不想留给她解释的机会。
  事实都摆在那里,难道还需要多讲?
  她只是来做最后一件事,她没那么多时间,可以和这种人耗。如果她有,就不会拖到现在了。然而就在下一刻,庄雨凝却扯住了她的衣袖,不肯放她离开:“庄宛宁!”
  上进了,还喊她的全名了。仿佛她们很亲近一样。
  庄宛宁面无表情,她内心毫无波澜,“你还想怎样?”
  她回过身,因为眼神太冷,竟然一下子将庄雨凝吓得后退了两步。但她望着她,眼神里盈满了憎恨:“那你为何要说出来!就为了吓我?”
  她的语气狠狠的,带着一股子气势,显然还是不服气的厉害。
  此时她一个低头,脑袋上的翡翠簪花步摇应声而落,摔在地上碎成了几块。庄钰宁愣了一下,更是恼恨异常。
  庄婉宁心里自然知晓,这个步摇是她最喜欢的。经个儿不仅摊上这一摊子事情,这东西还摔碎了,可有她心理好受的。
  这问题实在太搞笑,庄宛宁本就不打算认真回答她,这时就笑起来:“不然,你觉得呢?”
  她站在那里,离庄雨凝很近,看来也就似耍赖使泼,这一出反而吓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