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丫鬟却是不懂,但她是沈姨娘屋里的丫鬟,沈姨娘管人素来严格,她不说的事情,也自然不会有丫鬟来主动问她——这在她们看来,不是上下和睦,而是以下犯上。
  说白了就一句话,沈姨娘管人很严。
  所以在这些下人看来,会多发月钱,还不管他们那么多的大小姐,她管家比沈姨娘管要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沈姨娘终于完成了她的绣品。她将线剪断,看着那漂亮的凤穿牡丹,满意地笑了。
  凤穿牡丹,绣的是凤凰。
  这时候她才将锦囊放下,往屋内走去。
  庄雨凝正坐在室内,她已然将长发解开,慢慢地梳好。那把木梳精致漂亮,打磨得极是光滑。她听见人进来的声音,却没有转身,只是继续。
  好像听不见脚步声。
  沈姨娘站在她身后,仔细地看了这个女儿一会儿。
  她面无表情,似乎是受了刺激,一句话也不讲,仿佛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其他人都不存在。
  沈姨娘道:“怎么不说话了?”
  她这问话,莫名其妙。
  但庄雨凝却低低地笑了一声,“说话又有什么用?”
  她这才转过身来,望着沈姨娘。她慢慢道:“娘,那个贱人将我们的计划都看穿了,而且还只是问了几个丫鬟而已!如今宅子的主导权在她手里,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越说就越是激动。
  沈姨娘睁大眼:“她知道了?”
  庄雨凝面无表情,显然就是承认了。沈姨娘这才缓过神来,“知道了又如何?她还不是一样,没说过你爹听。只要你爹不知道,那就怎样都好。”
  她嘲讽地笑,“怎么,她今天说来威胁你了?让你不要再捣乱?”
  庄雨凝点头,眼神充满了怨毒:“她这么一说,岂不是以后我们都毫无作为了么?”
  在她看来,事情就是这样。这么一来,不论她想捣鼓什么,都会被庄宛宁用这个秘密威胁着,如果她说出来,她们恐怕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沈姨娘却摇摇头,“自然不是。”
  庄雨凝不睬她,“怎么不是?娘,你骗人也要有个限度!”
  沈姨娘冷笑,“我骗人?要是我还骗人,这宅子里你还能相信谁?”
  庄雨凝这时候才似乎醒过来。她抿抿唇,“那娘,我们要怎么样,才能扳回一城,让她别这么嚣张?”
  沈姨娘却高深莫测地笑起来,“这个嘛……雨儿以为,娘千方百计要出来,却是为了何物?”
  这件事,庄雨凝却是真的不知道。她抬起头来,一脸迷茫:“为何?”
  窗外一树杏花,垂到窗前来。
  一阵寒风吹过,几朵花瓣落了地。
  沈姨娘道:“为了寻人。”
  寻人……要找谁?
  庄雨凝却没有问出口来。她细细想了一想,终于垂下眼,笑了:“娘果然是有办法的人。”
  两人相视而笑,随后上一起来。
  庄宛宁自然不知道,两人是做什么去了。她离开那破落的宅邸以后,就命人去将屋子修好,以免等外人进来时,还看见这样一个破落院子。如果是那样,那倒霉的就是她了。
  恰好这时候,就有人送了一封信进来。
  庄宛宁奇道:“这个时候还有信么?”
  一般来说,寄信和收信的时间都是固定的——因为圈子里的人,习惯都差不多。一般早上送完信,有什么要带过去的,就顺道让小厮送回去了;
  所以中午以后,如果有信,要么就是潇潇送来的,要么就是不认识的人了。
  但潇潇也很少用信来联系她。大多数时候,她们还是见面才会说说话。——毕竟,除了凤玉,也没什么特别紧急的事情。
  而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庄宛宁一看信封,就知不是穆潇潇。她用的信封信纸,一般都是自制的,角落里绘了小朵小朵的芍药,那是她最喜欢的花。而如今这一封却不是。
  所以她才这样出奇。
  除了穆潇潇,她真的想不起有谁,会无缘无故送信给她。
  红袖不知道穆潇潇,但她却看得出来这封信的来历。她的表情很古怪,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一样。
  “小姐,”她深吸一口气,“这种信封应该是在街上买的,不算便宜,不过是平民用的款式。小姐,奴婢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种信封了……”
  红袖是丫鬟,想当然尔是平民出身,很多平民才有的小习惯,还有他们见惯了的东西,都是庄宛宁从红袖嘴里一点点听来的。
  不过若不是她喜欢听,红袖也不会总提。
  放眼京城,因为是天子脚下,认识字的人还是比较多。再说,就算不识字,不也有专门写信的摊子么?
  庄宛宁挑眉,街上买的信封?
  它贵不贵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这封信是谁送的。她实在想不出来是谁,会用普通信纸信封写信,寄来国公府。就算偶然有之,那也未免有些出奇了。
  庄宛宁道:“送信来的是谁?”
  红袖很诚实:“小姐,奴婢刚才问了外间的人,说是几个小厮,而且好像很不懂规矩,还在门房那里闹了一阵子。不过他们穿得不错,所以门房没拒绝这封信。”
  门房自然是负责信的,毕竟,不是什么猫猫狗狗,都能将信送进国公府来。先敬罗衣后敬人,这道理在哪里都一样。
  若是真浑水摸鱼送进来了,那红袖还是会将那些无用的信摆在一边。
  正因这封信是这样奇怪,所以红袖才会拿来向小姐请示,而不是丢在旁边。如果是流氓之类在作弄他们,那还好说,可偏偏不是,那是好人家的小厮,门房亲口和她说的。
  庄宛宁低头看了那封信一眼。
  笔迹她看得懂,甚是清癯大气,仿佛是男性的字。这个时代,大多数千金小姐写字,字体都是端正秀美的。
  单看字体就能看出男女,这还只是最基本的而已。
  她又仔细看了封底封面,这里面估计就只有一张纸,什么都没放。
  墨竹很紧张:“小姐真的要看这封信?”
  庄宛宁看了信封上的字一眼。
  它没写寄信者的名字与来历,只有国公府的地址。庄宛宁点头,“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