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不是胆小鬼,就算这封信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也不至于立刻要了她的命。就算想破了头,她也想不到这信里到底有些什么能坑她的东西。
  庄宛宁三两下将信拆开,将信纸抽了出来。端着托盘的红袖,和站在一边的墨竹盯得简直望穿秋水了。人都有好奇心,她也想知道,那信是谁写的,又会不会有危险。
  但庄宛宁却依旧在不紧不慢的看着。
  看完以后,她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墨竹连忙追问,“小姐,没事了?”
  她几乎要凑过来读信了。墨竹是认识字的,说到底阶级有差别,国公府里大多数丫鬟都认识。但她不是真的要读,仅仅只是很担心出事而已。
  再说,小姐的信,也不是丫鬟随随便便就能看的。
  庄宛宁将信放下,“还记得越湖么?”
  墨竹连忙点头,红袖呼吸就是一缩。她们都想起了被打劫的事情,还有那一帮犯人。所以现在这么紧张。但没人出声,所有人屏息等着她继续。
  反正,应该不会有绑匪还嚣张到将信寄来威胁小姐吧……墨竹想。
  庄宛宁见她们反应,却没读懂,只是继续说道:“那个落水的青年,他送信来道谢了。”
  她轻咳一声,有点尴尬,那次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人家写信来,她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
  红袖睁大眼,她惊讶的点和墨竹显然不一样,“道谢还不带礼物,只写这么一封信来?”
  在她看来,送礼不上门已经是很不讲礼貌了,如今连礼都不带,只写两个字,简直不能再小气了。
  庄宛宁摇摇头,“他不是中原人,才到京城没多久。不懂这些礼数,也是正常的。”
  如今京城里外邦人多。偶然碰上这么一个,在外人看来,也并不出奇。这样就能解释,为何那人会写信来道谢,却不送礼。这在他看来,大约才是正常的,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人,犯的错失罢了。
  于是红袖不出声了。
  墨竹好奇,“小姐要去见他?”
  她本来还很在意展舒修,可是被带的久了,如今她也变得有点不拘小节。庄宛宁摇头,“难着呢?”
  “怎么难?”
  “他以为我是男的,称呼我是‘庄兄’。”
  屋里登时鸦雀无声。
  气氛莫名其妙地尴尬了起来。
  庄宛宁叹口气,当初她没露面是不想沾染太多麻烦,但现在麻烦却更多了。她有几个选择:不露面,直接拒绝;穿女装去见他,向他表明身份。
  而最后一个选择是:
  “那小姐穿男装去见他不就好了?”墨竹问。
  她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好像不太了解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庄宛宁摇摇头,“怎么能?穿男装早晚是会暴露的,我出去逛逛街还好,真穿着男装混进男人堆里,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她本来就不在意这些细节,她在意的是被拆穿的风险。墨竹却道:“小姐不是说,那是个外族人?既是外族,那多半是看不出来的吧?”
  ……说得好有道理,她居然无法反驳。
  开玩笑归开玩笑,其实她还是要决定怎么才能和对方见面。
  但是她没纠结多久——将错就错吧,横竖人已经误会了,她也懒得再穿女装,没准阿萨勒还会因为她的身份,反而没上次那么感激了。既是如此,先探探人的口风也好。
  庄宛宁穿着男装,出了门。
  这年头不是那个公子哥儿都会骑马,她到了约定处时候,就看到了阿萨勒。说看到其实不大恰当,因为他们上次见面隔着屏风,谁都没能看到谁。
  但阿萨勒是外族人,他在一群汉人里简直是鹤立鸡群,她想无视他都不行。
  他坐在酒楼里,这家酒楼名永乐,永乐楼在京城自然也是有名的,只是终究不如凤央楼,来的也不尽是些名门公子,说白了,平常庄宛宁认识的那些世家公子哥,就没有一个来这里的。
  但阿萨勒即使身为质子,他对京城了解不深,邀她来这种地方才是正常;如果一个初到京城之人,都知道凤央楼,还随随便便就能约她去,那她就要斟酌斟酌他的身份了。
  庄宛宁走近去,却发现一群人围住了阿萨勒。她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那当中就没有一个学武之人,全都是儒门门生。
  阿萨勒被围在中间——庄宛宁不确定,他武功几何,到底为何不动手任由人欺侮。
  难道是因为官话说不好?
  庄宛宁挑眉。
  她摇着把羽扇,慢慢走近。一接近,就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滚!”
  “你这种外族蛮人,离开京城是最好!”
  “永乐楼怎么会有这么个人?他是谁?…”
  中间人大声的咒骂,周遭人低声的窃窃私语。
  阿萨勒坐在那里,皱了皱眉,他的嘴在动,似乎是在讲道理,但却没有一个人听他说的话。
  庄宛宁心底一沉,她一走近,立刻就将桌子掀开,“你们在闹什么?”
  她这么一掀,众人登时哗然。
  杯盘翻滚,酒水流了一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来人是给那外族人解围的。那几个文人根本不会打架,见到这样的架势,登时就白了脸色。
  庄宛宁本来就不怎么好欺负,她本来招式不多,也不如现在能打,只是那时候身体差、体力没回来罢了。可一招一式,所有技巧,都还在她脑子里。
  “闹他,”这时候有个青年站起来。“你又打算怎样?”
  一上来就这么暴力,本来如果庄宛宁文文静静的出现,可能还有人会怀疑她是女子,但是她的开场实在是太吓人了,所以……这几个人就毫无犹豫地闹了起来。
  庄宛宁微微一笑,“怎样?”
  她冷冷的反问。
  不得不说,只要不出门的人皮肤都白,这群儒门子弟站在那里,他们不常出门,四肢不勤,看起来和庄宛宁倒差不多白。
  有对比才有差距,倘若站在这里的是展舒修,恐怕就有人会怀疑庄宛宁是女扮男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