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宛宁看见那信,拆开来一看,却一句话都没有讲。
  墨竹立于一旁,惴惴不安。她看着她,想知道大小姐会怎么做。与外男来往,按理说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但她却想不到由头来劝解小姐:毕竟,说到底,她只是个丫鬟而言。
  庄宛宁看了那信几眼,不禁笑出声来。
  阿萨勒是问她,这几日去了何处,为何送了好多封信来,都不见回信。她眯了眯眼,却想不到自己有收到过信。她扬声问:“红袖,这几日你可收到过他的信不曾?”
  红袖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裙摆。
  她道:“这几日大小姐病了,院子里乱得很,那些信奴婢堆积了起来,准备等小姐病好了,再拿过来。”
  说完,才命人将剩下的几封信送来。庄宛宁打量她半响,随后道:“下去吧。”
  只是简单一句话,红袖脸红了起来,这才下去了。
  这话的意思是,让红袖今日不要在她屋里伺候。自己去院子里罚站一日,明日再来。墨竹看着红袖如此,却也不敢说什么。
  庄宛宁看完了几封信,提起笔抽出信纸,回了阿萨勒的信。
  一气呵成,她这封信写得很轻松。用的是白话,又是面对自己的朋友,她自然没有压力了。
  庄宛宁才与展舒修吵了一架,她自然不是不知道这样容易惹祸;但却是不相信,自己会因为几封信就没了命。
  只要还活着,旁的事情,她都不是很在意。
  写好了信送回去,她只是交代了一下,这几日她为什么不出现,关于自己在宅子里的经历,却几乎没提。写好了信,就命人送了出去。
  她缓过一口气。
  庄宛宁道:“给我盯着,如果庄雨凝要这封信,千万不要给她。”
  那负责送信的小厮应了声,马上出门,送信去了。
  庄宛宁下意识揉太阳穴,往后一躺,竟然是闭目睡了过去。
  一封信送出国公府。一般来说,送信的流程是这样的:由国公府的仆从,送往京城各处,这是小厮的活,那些小厮手脚灵活,身强力壮,信大约半天就能送到。
  但是这一回,小厮一出门,就被人拦住了。
  小厮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却是在虚张声势。
  他站在一条小巷里,几个人守在巷前。这些人他全都不认识,应该是来拦路打劫的人。
  就算是在京城里,烧杀抢掠的事情,也不见得就少了。只是有些事情被压在底下,人人都看不见而已。
  小厮一边想着,一边就随时找着逃跑的机会。他头脑清醒,知道他自己不会是这些人的对手,于是就打算找机会逃出去。这里离国公府不远,只要能逃回去,就有活命的机会了。
  他打着这样的算盘。
  那几个人的头目,分明是个年轻力壮的黑汉,比起国公府的奴仆,看起来还要凶上几分,一看就知道是三教九流里混出来的,平日里大概做惯了这样的事情,被小厮这么一问,也半点不害怕,默不出声。
  所以小厮才怕成这样。
  黑汉子盯着那小厮,也不理他说些什么,就喊道:“上!”
  他这么一喊,身后几个人就冲了上去。
  有人套麻袋,有人打乱棍,一开始的时候,这国公府的小厮还会喊上两声,但很快就没了声息。
  几人拥上前,开始搜那小厮的身。他们动作很快,一看就知道都是做习惯了的老手。
  “老大,主子要的东西!”有人这么喊。
  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如果庄宛宁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来,就是她刚刚写了,要送给阿萨勒的那封信。那信封用的还是上好信纸,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名门大户才用的。
  黑汉子看到这封信的上下款,略微看了两眼,就点头,拿着那封信离开了。
  不过半日。
  那送信的小厮在暗巷里醒了过来。他摸了摸身上,那封信居然还在,一件东西都没丢。他钻出麻袋,手脚并用的在巷子里爬了几步,才站起身来。
  他拿出那封信,身上淤青痛的厉害,他却还是拿着那信,送往了阿萨勒的住处。
  然后,他才回到国公府里去。
  他一进国公府的后门,就被同僚看到。那奴仆也是大惊,拉住他道:“你可总算是回来了!”
  那小厮还有些迷茫,“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同僚反了个白眼,像是在说他太笨。他道:“送个信送了一日,你也真是大胆。管家以为你偷懒去了,还叫人满院子的来找你。”
  国公府和别的地方不同,规矩也立得比别家严格。小厮道:“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倒霉。只是送个信,都能被人打一顿。”
  他语气里有怨怼,同僚也是听出来了。他惊讶:“哪里受伤了?有没有丢东西?”
  小厮摇头,“没有。”他拉起袖子,将伤给人看。
  他那话多的同僚,见了他的伤口,连连喊了几句“要不得”,就将他拉到了大管家面前。大管家听了,给了他些药,又亲自去大小姐面前汇报了。
  国公府里人多,从信送出去到消息回来,过了足足有一日。
  庄宛宁听见那小厮被人打了,才吃惊了:京城里竟然也这么不太平,就这样送封信都会出事。
  “你慢慢说,不着急。”她眯起眼,坐直了身,竟然是准备认真听了。
  她开始想一个问题:是不是她的交友方式有问题,才认识的每个朋友都基本是坑?现在,甚至已经到了写封信送出去,都会出事的地步了?
  管家缓缓的说完了整件事。最后连忙说:“但那封信,还是送了过去的。那小厮……大小姐可要见一见他?”
  最后一句话,却是试探了。
  如果大小姐很在意那封信,那自然会想见那小厮,甚至可能会责罚他。如果不怎么在意,那自然就不会见了。
  要是前者,那他罚那个小厮的时候就能罚得重一点;要是后者,那他骂人两句就是了。
  然而庄宛宁,从来都不是会跟别人套路来的人。
  可是庄宛宁听到那封信送出去了,也就放心了。
  她摆摆手,“不必了。训斥两句就够了,拿些疗伤药给他,往日也别让他送信了,让他做别的事情最好。”
  这是最宽容的处置手段了。
  管家心领神会,然后离开了大小姐的院子。庄宛宁仔细一想,却想不到这件事里能有什么陷阱,觉得大概只是件小事而已,于是就不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