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人臣,庄国栋就算再生气,在这个关口,他也要先挡一挡。
  毕竟此事非同小可,他作为家主,怎么也要维护他们的声誉——即使仅仅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利益。
  可展舒修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他晃着茶杯,连茶杯里的茶大概都比他的眼神暖和。“我自然有办法弄清楚,这几封信是不是真的。庄大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必继续掩饰了。”
  他说得太直接,一时之间庄国栋竟然无话可说。
  展舒修盯着他,一下子加重了声音:“正好相反,我希望你好好管一管你的女儿,让她莫要再同外人来往了!”
  他的声音变大了,让庄国栋几乎下意识反应就是道歉。
  他站起身,正要说些什么,却听见展舒修继续了。
  他道:“闺阁女子本就不该同外人来往,我不知道庄大人如何管教女儿,然而如今看来,庄大人是不是以为,本皇子很好糊弄?”
  他很明显已经动怒。
  展舒修不是什么心宽的人,他的心小得就只能装下一点点事情。如今庄宛宁三番两次不停他的话,无论如何都要违逆他的意思,已经让他很愤怒了。
  而如今,这样的愤怒,迎来了爆发。
  家中嫡女居然同外男来往,这件事本身就很失礼了,然而如今居然被展舒修这个未婚夫发现,情况就更尴尬了。
  庄国栋反应很快,他连连作揖道歉:“自然不是!小女从小被老夫纵容的刁蛮任性,如今这样失礼,还望殿下原谅!”
  若是庄宛宁在这里,只怕要嘲讽他“纵容”的说辞了。然而,这只是他一时的开脱之语罢了。
  他一连串的话说出来,又是道歉,又是奉承。他这么说话,展舒修的表情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背过身,并不正面看着庄国栋,冷哼一声,“既是这样,自然最好。”
  他今日穿的是深灰,最接近于黑的颜色。这时候只留一个背影给庄国栋,即使他说的是原谅的话,庄国栋作为臣下,依然没有丝毫放松。
  庄国栋悄悄抹了一把冷汗:“殿下所言甚是,甚是。”
  一个词用了两遍,显然他已经很慌张了。就在他觉得事情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他却听见展舒修追问:“那不知庄大人,打算如何?”
  他回过头来。
  展舒修出身军中,做事说话都染上了军队里的冷硬作风,对人几乎毫无人情味可言。这时候一双暮黑眼睛望着人,竟然也有威慑之感。何况让门之间的身份差别,本来就大。
  庄国栋乃是文臣,哪里见过这样架势?
  他很是为难,一边是女儿,一边是皇子。他只得道:“自然是多劝告小女,让她在闺阁中好好练习女红……”除了女红,他也想不起来更多的东西了,“不再外出见外男。”
  展舒修挑眉,“只是这样?”
  他自然不满意——想也知道,像庄宛宁那样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听劝。最好的情况是,面上听了,实际上却根本不理会他,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不下点硬手段,她根本就不会听。
  连番被逼问,这下庄国栋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他支支吾吾:“殿下……”
  展舒修见他如此,却是没有理会他。他转身往外走去:“总而言之,我不要再听见类似这样的事情。”他冷冷地说。
  说完这话,他就直接离开了。从来不顾旁人感受的皇子殿下,这时候也不会想该如何才能收场。
  庄国栋一人在室内绕圈。他想不到要怎么做,才能让展舒修满意。想着想着,他不由就烦躁起来:为何这女儿总是给他惹麻烦?——难道是在家里太闲?
  他只觉得烦躁,甚至连脸上都急躁得冒出一层油来。
  这时候,一人从外间进堂来。“不知夫君,在烦恼些什么?”
  这人身穿绫罗,戴着金银,一身富贵之气,一看就知道是名门大户里,养尊处优的妇人。这时候踏进堂中,也只显得耀眼逼人。男人望过去,却见进来的人,正是沈姨娘。
  他才松了一口气:来人不是庄宛宁,而是他的枕边人。尽管这些日子来,两人也吵过架,然而总体而言,他还是信任眼前人的。
  他皱眉,不由得就抱怨道:“还不是庄宛宁?她的事情……”
  随后,就坐下说给了沈姨娘听。在他看来,这当真是一盘烂账,他本就已经很生气了,如今又想不到办法,更是烦躁。两边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他一定要让二皇子满意,但到底如何,才能让自己的女儿听劝?
  然而沈姨娘却不是这么想。
  她道:“只是劝告大小姐,大小姐怎么可能会听?”她笑。
  庄国栋盯着她,眼神狐疑:“你想怎样?”
  他心情本来就不好,加上面前不过是一个内室女子,他真的一点都不怕。沈姨娘却娇笑起来,三十岁的人了,看起来却还是很美。她道:“夫君莫怕。妾身……不过是给夫君提供些许意见罢了。”
  她越说话,就越凑近庄国栋。
  庄国栋闻到她身上那一股幽香,心下不由得就软了三分。他闭上眼,听见女人的声音,就更觉得身心舒畅了起来。他也就不愿想那么多了。
  “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庄国栋问她。
  沈姨娘道:“大小姐向来不听人劝,依妾看来,还要禁足两月,方为上佳之策。”
  禁足?
  庄国栋这才缓过一口气来。对,禁足!他怎么从来没有想到过?
  他冷笑一声,“果然是上策。”
  沈姨娘点头,凑近他身边去。她本就心有不甘,那庄宛宁只不过是嫡女而已,凭什么能这么抢她们手里的一切?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甘心!
  加之上一次,她想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回来都没抢成,如今就更是气上心头,只不过是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对付庄宛宁而已。
  而现在,机会到了……
  她怎么可能不反击?
  她道:“大小姐一向心高气傲,如今可不是坐在这里说闲话的时候。还需老爷前去,与妾一道,去训斥大小姐才是。没有骂过,这教训,是不可能落实在心里的。”
  “你说的是。”庄国栋点头。
  说完,两人就一同往庄宛宁的清远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