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锦囊和纸条是谁给你的?”
庄宛宁稳稳地坐在椅上。那个被猫抓住的丫鬟跪在地上,全身发抖,根本不敢直视大小姐。即使如今大小姐被禁足了,她却依然什么都不敢做,也不敢放肆。
她懦弱地开口:“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面对大小姐,她显然是怕的。
庄宛宁望着她,心里依然没底。
这个丫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她觉得只要她说谎,就可以逃过一劫?
她道:“你不必害怕,只要你说真话,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那丫鬟名叫折雨,刚才红袖已经将她的名字和身世,一一告诉了庄宛宁。
折雨出身农村,养到五六岁的年纪时候弟弟出生了,家里钱不够花;所以家人就卖了她,卖到京城中来。
后来几番转折,成了国公府的丫鬟。从前只是个杂使丫鬟,没有跟过任何人,最后就被调到了庄宛宁屋里。
她在大小姐的院落里,其实也不怎么受宠。每日只做一些打扫屋院的小事,从不曾在主子面前露脸。
就连记性好如同庄宛宁,也不记得她的名字,就可见她平日,存在感到底有多低了……
折雨肩膀一抖:“小姐真的不会为难奴婢?”
她胆子显然很小,内宅的丫鬟大多都如此,红袖反而是其中的异类。
一个正常人如果做了错事,通常都会心虚害怕,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不对的。
庄宛宁点头,她表情淡淡,看起来并不在乎:“自然不会。而且……若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我解决了这件事后,就升你做二等丫鬟,如何?”
她从前读到过一本书,书里是这么说的:一个人如果不说实话,你对她说,“你要是敢说谎我就杀了你”,那她自然就更不敢说实话了,因为那样就等于承认了自己先前一直在说谎,她还是会很惨。
但如果你告诉她:只要她说实话就有奖励,而且不会受罚,那她当然愿意说真话了。
二等丫鬟!
周围人都是一惊。为何小姐对这个丫鬟,却如此宽容?莫非是被沈姨娘算计了一回,就这般软弱了不成?
折雨抬起头来。
她望着庄宛宁——较之往昔,大小姐纵然憔悴,却依然端庄秀美,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
她是她的主子,可她能不能说实话?如果说了实话,她又有什么下场?
她忐忑不安。她真的不知道。
折雨心中七上八下,她实在不是一个能明辨是非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最容易被收买。
可是,二等丫鬟!
直到现在,大小姐依然没有为难她,也没有像是二小姐那样,因为被背叛了,就虐打奴婢;这些事情府中人都是知道的。
这么多年来,二小姐用来发泄打死或者打残的下人,一只手掌都数不完。
但大小姐不一样。
至少,看起来不一样。折雨心里这么想。
毕竟只是个丫鬟,见过的世面不多,不知何谓人心御下。她只能想她自己的事情,为自己考虑。
她挣扎良久,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小姐……当真会升奴婢做二等丫鬟?”她皱着眉问。
她从前不过是个杂使丫鬟罢了。
若能升等,尽管每个月的月钱不会变多,然而年底却能拿到多一点的红包。若是那样,那她就能多存一点钱,日后生活就多一分保障了!
而且,杂使丫鬟素来是院子里最低等的存在,什么人都可以欺负,什么活都可以丢给她做。
如果她升了等,那不仅拿到的钱更多了,而且她的日子也更清闲了。
如果赌一回就能拿到多一点的钱,她为什么不赌?
折雨只觉自己的选择是最好的,只要大小姐答应,那就够了。
大小姐点点头,“自然。”
于是折雨就下定了决心。
她只是个丫鬟,只会为自己打算。多存一点钱,让自己日后过得好一点,就是她生活里的全部。
于是她慢慢地,一点点将事情全说了出来。
折雨是个杂使丫鬟。
她每日的工作之一,就是打扫院落。大小姐的院子里,有一块地方,其他人都不愿意去,从来都是分配给折雨打扫的。
有一日,她打扫的时候,忽然在墙角发现了一个漂亮的锦囊。
那锦囊插在两块松开的砖头之间,很容易就能抽出来。
若是旁的东西,她或许不会在意。可那个锦囊真的太好看了,她实在喜欢,所以她忍不住捡了起来。
然后,她在其中发现了一张纸条。
“那纸条上就是他们要你做的事情?”庄宛宁皱眉。
折雨摇摇头,她暗地里挪了一下全身的重心到右腿上,左边的膝盖就不那么疼了。
她道:“那纸条上说,让奴婢将扫帚上的毛拔几根出来,放在锦囊里。若奴婢做到了,他们就会给奴婢一两银子。”
一两。
在庄宛宁听来,这简直是少得不能再少的数目。
但折雨肯定是想要的,否则她不会做。
而且,只是将扫帚的毛拔出来而已,这又有什么要紧?做一件根本不会伤到任何人的事情,就能拿到这么多钱!何乐而不为?
折雨道:“于是奴婢就做了。”
庄宛宁拆开其中一个锦囊:“你说的是这个?”
那是一个绣着牡丹的锦囊。在刚才的口述中,她听出来,折雨并不知道这花的名字,但她却觉得这很漂亮。折雨终究是女孩子,漂亮的东西,她就会喜欢。
折雨看了看,随后点头,“正是。”
庄宛宁将那个锦囊摆回去,望向她:“继续吧。”
折雨继续讲她奇异得像话本的经历。
那一次,她真的拿到了一两银。那人守信,将钱给了她。
可是一两银旁边,还有新的一张纸条。那是要求她做另外一件小事,而且许诺的银钱更多了。
从那以后,她做的事情越来越复杂,她收到的银钱,也越来越多。那墙壁对面之人,每一次都守住诺言,将应得的报酬给了她。
终于到了十日前,她就接到了最后一张纸条。
那纸条的主人对她说,“以后我不会再同你联系了”。
折雨白着一张脸,然而她依然强作镇定,指向桌上的最后一个锦囊。“大小姐,就是那件事……是他们让奴婢做的,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