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那兰香,可是二小姐曾经的丫鬟!人心善又如何,能善多少?”她说。
  墨竹愣了。她想反驳:“可、可是……”
  “可是什么?”红袖冷冷批判兰香:“若是哪一日,二小姐联系上了她,让她给大小姐下毒,怎么办?人心容易变,明枪不如暗箭,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墨竹被人一反驳,生气起来。
  可红袖向来牙尖嘴利,而她人嘴笨,半天也说不出什么好话,于是驳不了她。她们一向如此。
  庄宛宁点点头,她不反驳红袖的话,“其实墨竹说的没错,她是对的。”
  对的?
  红袖睁大眼,她问:“那、那小姐是要将兰香讨过来了?”
  她虽不赞同,但主子表态,她也不会反驳主子。
  庄宛宁道:“墨竹所言甚是,虽然有些缺心眼,但要人人都心眼多防着别人……那也没几个人会做善事了。”
  她耸肩,不过她不是那样,“红袖也没错,做人总不能半点心眼都没有。”
  她这么说,竟然是两个人的说法都对,没人有错了。两人俱是一愣。
  墨竹笑了出来,红袖却愣愣的,“小姐……那你怎么想?”
  两人都问了一遍,她是个心思灵醒的丫鬟,仔细想了想墨竹说的话,糅合自己的心思再算一算;既然大小姐两样都不反对,那她的主意是什么?
  这一点,红袖这个有自己小聪明且爱炫耀的丫鬟,却是想不出来了。
  她是聪明,但却没聪明到能想出来的地步。
  庄宛宁淡淡道:“不怎么样,折中着想。”
  折中?
  红袖默默给小姐扇凉,今日天气有些热,又是午后。她却没出声。
  庄宛宁道:“兰香已经去了书房,她是想念主子的,那么就算到我们院子里,也成不得事。料不定过了几日,她触景伤情,自己都不愿在这里呆着。她又是那样一个傲骨的丫鬟,不好教养。”
  傲骨?
  红袖觉得这词有点不对,“兰香都背叛主子了,她哪来的傲骨?”
  “不对不对。”庄宛宁道:“她会被我说动,还是因为,她希望自己的主子变好。”她懒懒地一笑,耸耸肩,“虽然看起来有点蠢,终归是因为我会说,不是么?”
  墨竹看着小姐的模样,“小姐真是脸皮厚。”
  “人脸皮不厚,怎么能活下来?”庄宛宁漠不在乎,仿佛她这话一点不残忍,“就算是为她好,可这件事办下来,也是我和她都不开心。我人懒,就算了,懒得管那么多。”
  懒得管——红袖这会儿才听出三分味道来。
  说到底,大小姐还是那副性子,懒懒散散,什么事都不愿做。不过就是这样的小姐,似乎才活得不错。庄宛宁伸了个懒腰,“红袖,去厨房问一问,今晚都有什么菜?”
  听见这话,她们就知道,她还是同以前一样的性格,除了这几件事,其余的都不关心。红袖应诺,转身就去了。
  当夜。
  庄宛宁从来就不是个能安静得下来的人,所以当晚她就拿着手里的情报,去找穆潇潇打探消息了。
  目前在她看来,既然不能问展舒修,那么自然是去问穆潇潇;而且她有一种感觉,她不会将和她之间的事情说出去。
  要说她傻白甜也好,横竖穆潇潇是展舒修的人,要是她出卖队友,该烦恼的人该是他不是她;而且,她嘴里也没什么重要情报,要是全说,那还真不算难。
  她找到凤央楼的时候,穆潇潇正趴在桌上。
  她依旧穿着合时且精美的衣裳,但趴在那里睡着了,一叠纸都收拾好摆在一边,整整齐齐像个强迫症,这就是穆潇潇习惯的坚持。
  庄宛宁坐在一边,她盯着穆潇潇看。这个人就是这样,看着她,你简直不能想象,她出身凤央楼,与三教九流打交道,如果是男性多半就是一派名士风范,偏偏……没人觉得违和。
  她左右张望,找了一会儿,没看到与心在,这个丫鬟不知道去哪里了,于是她将自己乌黑披风脱下来,披在穆潇潇肩上。她原打算再等等,但就在她的手指碰上她的肩膀时候,穆潇潇就睁开了眼睛。
  连一瞬间的迷茫都没有。
  庄宛宁熟悉这种眼神,她看到自己时候,偶尔也会有种陌生感。无论她在哪里,一睁眼睛,看到有人在,她都像是在看陌生人。
  因为防备。
  “啊,你醒了,”不过她只是这么说,语气有点不知所措,“与心不在?”
  她左右看,就没看到那个应该照顾主子的丫鬟。
  穆潇潇立刻起身,将披风递回去给她,庄宛宁很是没心没肺地,将那件披风顺手摆在一边。穆潇潇边收拾那些纸张边说:“她到楼下去了,我乘机眯一会儿。”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调皮,至少庄宛宁很少听见穆潇潇那么说。
  她耸肩,“唔,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
  穆潇潇愣了一愣,然后她笑起来,还是那副温和的样子,略显内敛:“我又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有,”庄宛宁顺着杆子往上爬,开始一个个数,“比如……”
  但是她话说到一半,就被穆潇潇打断,她含笑道:“好好好,知道了。”
  庄宛宁这才安静下来。这时候,与心上来了,手里捧着茶和点心,这个跟着穆潇潇的丫鬟,却半点没有学到她的沉稳内敛:“庄姑娘也在?”
  她惊讶地问。
  庄宛宁道:“没关系,茶杯不缺。”
  与心捧上来的托盘,庄宛宁看到有两只杯子,至于点心,那不重要。与心抿了抿唇,却什么都没说。然后两人捧着茶,庄宛宁才说起了,展舒眉与庄雨凝的事情。
  这件事实在有够扎心,即使心大像是庄宛宁一样,也不免说得有点磕磕巴巴。最后说完的时候,穆潇潇还是往常那样,反倒是与心盯着她看:“庄姑娘口才真好,快赶上说书人了。”
  是么?
  庄宛宁自己不觉得,她一直都这样说话,还以为是她说得不够有趣,所以穆潇潇才没有多少反应。她点头,“可是潇潇从来不笑啊。”
  “哪里有,”穆潇潇笑着敷衍,“我一直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