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问题,追风就算想问,他也不能问。于是他只能继续跪在那里,等候殿下的下一项指示。
室内一片寂静。
他皱眉,那个女人到底在折腾什么;她不会是真疯,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展舒修不是红袖和墨竹,他站在更高的位置,知道的事情也比她们更多。
庄宛宁身上充满了秘密,每一个谜团都让人费解,而这一次,又是一个。
如果不是展舒修不在现场,没有听见过庄宛宁说的那些、来自现代的词,那么,恐怕他就要猜出她的来历了。他太聪明,很多事情,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但皇帝陛下不知道这件事;而他就是赐下圣旨的那个人。很快展舒修明白了,大约是庄国栋制止了这件事外传,毕竟如果外传了,那庄宛宁还要怎么出嫁?
一开始,的确是展舒修提出,要提早婚约;因为他总有种感觉,再抓不住她,她就要逃跑了;即使他并不信任直觉,也不知道这种直觉从何而来。
但在感情的事上,他也没有道理可依,是以他依然听从自己的直觉行事,与平常不同。
那么,庄宛宁的病……
“父皇还不知道?”他问。
这是一个双方都知道答案的问题,因为如果皇帝知道了,那么现在,会来传话的人,就不是追风一人了。追风点头,“是的,殿下,除了我们,宫中似乎没有其他人知道。”
也就是说,现在庄家应该乱成一片,因为庄宛宁马上就要出嫁了,她的间歇性癔症——即使用最乐观的眼光去看,也一定会扰乱庄家和皇家的联姻。
所以,他们压住了消息,区区一个院子,庄家自然还是有这样的能耐。
因此,庄宛宁的装疯扮傻几乎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相信了,而且既然是追风所言,那么肯定有三分道理。
就同庄宛宁很信任墨竹一样,展舒修自然也有他的心腹,只是展舒修不那么重视身边人的意见而已。
他想得没错,这件事透露出去只是或迟或早,即使庄宛宁运气好,整场婚礼里都没出事;那么,嫁过去以后呢?
难道她能保证自己的癔症永远不发作?时不时来一回,可比完全疯了可怕得多。他可不相信她有那个能耐。
展舒修缓缓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现在庄宛宁疯了,单从这个角度看,婚事肯定进行不下去了……不,等等?
就在这时候,展舒修忽然清醒过来。
婚礼?成亲?
展舒修终于明白他忽略了什么——他盘算了这么久,却想错了最重要的核心!
这时候,他开口道:“我要去庄家一趟。”
追风不大明白: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未婚妻疯了,他要过去围观么?
“还不去?”展舒修问。
他想:他必须亲眼去看一眼,才能知道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
“属下现在就去!”说完这话,看了一眼主子的表情,追风就连忙出去安排了。而展舒修在内室,走向了他挂着的一排剑。追风回头看了一眼,他不禁打了个哆嗦,有了个可怕的联想。
殿下该不会是打算……因为庄家大小姐疯了,所以就打算拿剑威胁她,试图将她治好吧?
再看殿下那阴晴不定的表情一眼后,追风连忙出了屋,不敢继续往下想。
去庄家做什么?
除了展舒修本人以外,所有人都不明白。或者说,他们已经没有明白的时间了。当这个消息传到庄家,还有传到清远轩的时候,几乎听到这件事的人都吓了一跳。
毕竟距离庄宛宁发疯的时间并不太久,消息还没传播出去,所以现在知道这件事情的基本只有府邸里的下人和主子;那么殿下在这个时候来访是什么意思?
大部分人没想那么多,但更有一小部分人想到了,大小姐的癔症如果发作,让二皇子知道,那就不得了了。到时候事情传出去,不过是早晚而已。
而庄国栋就在这一部分人当中,他一听到二殿下来访,闻言大惊,“你说真的?”
他瞪着那个来传话的下人,但很快就不看他了,背着手在屋里转圈,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会恰好这个时候来?”
他实在是心累,烂摊子还没完全收拾好,府里却来了一个绝对不能将他拒在门外的人。庄国栋叹了口气,这一回,他真的是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了。
如果迎进来了,殿下就说不定会撞上庄宛宁的癔症发作;如果不迎,殿下多半会大怒,斥责他不遵君臣之仪都是轻的,最重要的是,他可不敢这么做!
要么……就指望着他的好女儿不发病,就这么和二殿下演完一场戏,然后离开?
不,这不可能,风险太高了。
庄国栋心里想着,但这到底是一只老狐狸,他知道自己不一定要先做这个决定,绝对有更多的办法。一打定了主意,庄国栋就扬起笑脸,迎接二殿下的到来。
于是展舒修一进门,就被拉进了主屋。他本来不是个能言善道之人,然后一喝茶,庄国栋就开始东拉西扯话题,一边还命人去看庄宛宁那边情况如何。
他在官场上多年,怎么不会说客套话,话题和点子一个个往外丢,居然吓住了展舒修。
不——或许因为后者并不那么能言善道,所以完全被拖住了。
两人坐在桌前唠唠叨叨,为了能拖住二皇子,庄国栋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
终于,在一个话题结束的时候,展舒修才打断了这场不知所谓的对话,开口问:“我来这里,是来看她的。”
没有打断,没有别的什么,庄国栋声音哑了。
展舒修站起来,盯着自己的未来岳丈,说话语气还是很客气,可那种噩梦一样的气场感觉已经快要实体化了。
庄国栋终于知道,他是拖不下去了。于是叹了口气:“好,请殿下过去。”
展舒修暗地里松一口气,这才往屋内而去。他甚至记得清远轩是哪个方向,如今他们快要成亲,他就算来,也不会有人说他。庄国栋则站在屋里,因为放松下来,所以更显老态:
“哎,咱们可指望着这一回,可别再出事了……”
而清远轩里,情况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小小小姐,”墨竹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她看着依旧在桌边看风景的小姐,说:“殿下要过来了!”